“你可知大雨下了几天!”段笑天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刀锋微微一动,周大人脖子立马见了红,“你欺君罔上,瞒着冀州水灾不管,北口,柳庄两区接连被淹,百姓进城冒雨睡在大街上多日不顾。上报救灾百姓,搭建帐篷施粥,我来冀州三日却迟迟不见周大人前来,试问周大人,这些天,你可吃得下去饭!”
“周大人!”段笑天低吼道,“你告诉在下,你是如何救灾救民的!”
周成吓得双腿都在发抖,他颤着声说道:“段……段将军,我我我这不是还来不及吗?你先把刀放下,国公已经给在下来了信,公子切莫错杀自己人啊。”
段笑天目光如炬盯着他良久后收起了剑:“你是我父亲的人?”
周成立马点头哈腰:“是是是,在下正是国公的人,段将军请,在下已备好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好啊,正好我也想好好和你聊聊。”段笑天阴恻恻一笑,“不过在这之前,段大人先帮在下办件事情。”
“公子尽管吩咐。”
“派人去找冀州城最好的酒楼,两间上房,我有个朋友腿受了伤,你再找人替他看看。”
“小事小事,马上就去。”周成招了招手,身后的管家立马去办了。
顾星舒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微微调整了姿势,宛若肢体被拆散重组,时而被寒意侵袭,时而又觉热浪蒸腾,喉咙如同火烧一般剧痛,连带着脑袋也是沉甸甸的,混沌不清。
“衡儿?”
是顾诞。
顾星舒挣扎了很久视线才清晰,面前顾诞焦急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大哥……”
“先别说话。”顾诞端过准备好的水,将他扶起来后让人喝下去,又倒了一杯给他,“你发烧两天了,身体本就不好还跟着来冀州瞎凑什么热闹。”
顾星舒淡淡一笑:“大哥,衡儿还没恭喜你呢。”
顾诞气极反笑:“恭喜我做什么?只不过做了个监督官而已,救灾结束后回清州一样还是个闲职。”
“大哥莫要气馁才是。”顾星舒安慰他,“日后皇上肯定会重用大哥的。”
“先不说这个了,你不是去了江南吗?怎么来了冀州?”
顾星舒喝了水缓解了喉咙疼痛后才说:“我们到了北口以后就被暴雨阻拦无法前进,虽是提前出发,但路上贪玩所以误了时间。”
顾诞习惯了皱眉,眉宇间有道深深的皱纹:“你的腿受伤很重,遇上危险先照顾好自己,你要是在这里出个事情我怎么给娘交代。”
顾星舒心知有错,也不争:“大哥莫生气,我这不好好的,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有点伤疤没事的。”
顾诞瞪着他:“这是一个疤的事情吗?”
顾星舒识趣闭嘴了。
顾诞望着他又心疼又生气。
昨晚他才到达冀州,还没喘口气,在城门口就碰见了到处找大夫的顺腾,问了才知道顾星舒淋了几天大雨,腿受了伤,昏睡了一天都没醒过来一直在发烧不退。
“大哥,先不说我,这次皇上派你过来赈灾,是不是另有安排?”
顾星舒话罢看到了顾诞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俩兄弟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顾星舒对着大哥眨了眨眼睛。
顾诞起身关好门,过来坐下后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开口:“以前你若是这么聪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顾星舒哑语:“……”
“告诉你也无妨,这次皇上让我们来赈灾是其一,其二是要查清楚冀州的根扎得有多深。周大人和吏部宋大人与帝都那位身后还有哪些人。”
顾星舒想了想,要查段峦统身后的人确实该从冀州入手。
这冀州虽远离帝都,却是中原地区最重要的粮草之乡,先帝在位时也提过冀州是大楚食脉,若是冀州粮食没了,大楚将陷入从未有过的饥饿年代。
但偏偏这冀州是前太子的母妃家乡,当时楚萧上任手里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所以段峦统推选了如今的周大人任职冀州知府。
自从辽东战役结束后,每年大楚的粮食却供给严重不足,就连米价都涨到了高达一斗十钱!
楚萧并非是个昏君皇帝,这事刘文韵早已经在暗中开始调查,但查到关系段峦统的时候,他就再也深入不了了。
至今一斗米的价格还是八钱,若是这次水灾以后,岂不是要涨到二十钱,乃至于更高!
“听说与你们同行的还有粮草官,是那宋智?”
顾诞点了点头:“没错,这人岳丈乃是冀州首富,皇上派他来意思很明显,这次水灾他们必须出钱。”
顾星舒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周大人若是段国公的人,那这位宋大人的岳丈也脱不了干系。”
顾诞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事情,他作为一个武将心思没那么细腻:“你不用担心,就是再硬的骨头我们也要把他敲碎!”
“大哥,有些骨头可以啃,有些骨头啃不动。”顾星舒心事重重道,“本来我想等你回来后就告辞去江南,如今看来我必须留下帮你。”
“不行!”顾诞腾一下坐起来,“你既不是朝廷命官,也不受任何官职,你不能留在这里。”
顾星舒深知大哥一番美意,他本身容貌便与逝去的顾将军颇为相似,加之此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纠葛之中。
可若是顾星舒走了,以顾诞和段笑天的手段是不可能对抗过周、宋两位大人。不说他顾星舒廉远堂高,也不是嫌弃顾诞与段笑天无能,是他经历了太多,深知朝堂的战争比上战杀敌还要血腥。
顾星舒突然看向顾诞,一副不讲理的样子,说:“此事不必再劝,大哥莫不是怕弟弟抢了你功劳?”
“放屁!大哥何时这么想过?!”
顾诞被顾星舒这句话气的够呛,指着他半晌骂不出再重的话来,最后摔门而去!
顾诞前脚刚走,顺腾就跑了进来,生怕体弱多病的顾星舒被大公子打一顿。
“公子。”
顾星舒想往后靠一些,问道:“受灾百姓安置的如何了?”
顺腾给他背后垫了个枕头靠着,这才说:“全部妥善安置了,若是明日不再下雨,段将军会开始带人去修缮堤坝。”
“段将军和周大人来往密切吗?”
顺腾疑惑。
顾星舒抬了抬了下巴,顺腾过去把门关上,回来乖乖站在床边听着。
“我们先暂时不去江南,晚些时辰你叫文老板和曹公子来一趟。”顾星舒思虑过后又道,“你这两天上街去帮忙,顺便帮我盯着点段笑天。”
顺腾摸了摸头,似懂非懂:“公子,这段将军可是有问题?”
“我不确定。”顾星舒突然摸了摸脖子里的东西,说,“但是大哥彼此与他同行,他又是段国公的长子,父亲如今已经得罪了段国公,我怕他们会对大哥不利。”
顺腾这么一听就懂了:“公子,我懂了。”
“去吧,告诉春竹和摸瓜不要乱跑,大雨过后温度迅速上升,让他们去备些东西,饮雄黄酒、艾叶酒、如果没有就用菖蒲酒代替。”
顺腾一脸惊慌:“公子,你的意思是……是会有瘟疫?!”
顾星舒沉重地点了点头:“总要提前预防,你们还小没经历过,如果发现有咳嗽发热的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顺腾瞪大了眼睛:“那公子你呢?你发烧了两天两天,怎么办?我现在去给你找这些酒来喝还有用吗?”
顺腾着急的在床边手足无措,他倒是不担心春竹摸瓜俩人,他们虽然年龄小,身体却比顾星舒还硬朗,要说最担心的还是顾星舒。
“不行公子,我们不能再待在……”
“不要慌。”顾星舒揉了揉太阳穴,耐心给他解释道,“我有不舒服会告诉你们,不会硬撑着,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次只想好好活着。”
顺腾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顾衡那一把火躺了整整半年有余,要不是被那刘公子护在身下,估计如今的顾三公子早就已经化成灰了。
“去吧,正好我饿了,弄点吃的来。”
顺腾红着眼跑了出去。
顾星舒默默叹息一声,拿出脖子里那半个月牙玉佩盯着看。这东西是他在那晚和木工见面的地方捡到了。
次日一早其实他又去了一趟那里,他想问问木工楚萧是如何判定顾星舒为叛国贼的,真的只是因为那几张字据吗?
是他心有不甘,只不过去了以后才发现木公早就离开了,踩着大雪出门,却在院子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他死了,这东西应当是陪葬,但他捡到的那一半正好是自己以前带过的,所以他猜想肯定是楚萧把他扔了,于是不知趣地捡了回来。
直到楚萧向自己解释了当年的事情原委后,他就更舍不得丢了。
顾星舒告诉文祖福,他们需要在这里逗留一些时间,如果文祖福想先回平江,就让他带着曹子秋先走。
文祖福当然不干了,要走一起走,留在这里他们也相互有个照应,于是大家一致决定留下来等处理完冀州灾情再离开。
大雨过后四五天左右,顾星舒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众多人士接连出现发热、恶心等症状,更有甚者,肌肤出现广泛瘙痒并伴有溃烂,对此状况,众人心中已有定数。
洪水已退,堤坝暂时还无法快速修缮,段笑天和顾诞依旧兵分两路把北口,柳庄的百姓转移了回去,先把受损的房屋问题解决,再解决堤坝的问题。
柳庄的顾诞率先观察到这一症状,继而,段笑天所在的北口也相继报告了类似情况,而冀州城内尚且风平浪静,未有任何发现。
周知府以防患未然,果断下令紧闭城门,严禁民众出入,使得冀州城内的居民人心惶惶,陷入一片不安之中。
“还好三郎提前有预知,否则我们几个也会传染。”客栈里,几个人坐在一起探讨瘟疫的问题。
文祖福把脖子里金算盘已经暂时取了下来,曹子秋告诉他,要是这个时候被人抢了也没人给他做主,于是考虑再三还真取了。
“三郎,你腿怎么样了?”曹子秋问道,“大夫说只是扭伤,伤口已经处理,怎么你脚腕还在肿。”
顾星舒没放在心上,毕竟一直这么肿,扭伤第一时间没得到妥善处理,没断了都好说。现在出不去,他干脆一天都躺在床上休养。
“应当快好了,这两天总是很痒。”
“公子,痒可不能挠。”春竹站在一旁说,“痒就说明在长了,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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