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别来无恙。”
“很抱歉我没办法同你讲这个过程,谢谢你救了我……”
“不谢。”纳达尔玛转身看向他,突然笑了起来,眼中却有泪,“顾将军,当日你救了我一命,今日还清了。我要去找我夫君和孩儿了,我很想念他们,我想……他们也想我了。”
顾星舒反应迟钝了片刻。
“巴雅尔!”很快纳达尔玛的一位族人来到他的身边,用藩属语讲道,“你带顾将军离开,以后跟着他,不要再回部落了,也不要再去寻仇。”
顾星舒看着两人便懂了,他想要拉住纳达尔玛,却使不出任何力气。
纳达尔玛哭着抱住巴雅尔的,在他额头点了一下,嘴里呢喃着什么,随后将一本书快速揣进顾星舒怀里,然后拎住顾星舒衣领告诉他。
“谢谢你顾将军,认识你,我纳达尔玛不悔,他是我弟弟,只有十一岁,帮我照顾好他!”
“巴雅尔,走!”
顾星舒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有两道热泪夺眶而出。他想告诉纳达尔玛一起走,他有办法让他们活下去,想告诉纳达尔玛,只有活着才能手刃凶手,可他讲不出来,他连累了这位公主。
纳达尔玛挥剑斩敌,目睹着族人在四周逐一倒下。最终,她也倒卧在出口之处,以身躯封锁了退路。她目送着巴雅尔携顾星舒匆匆离去,用自己的牺牲为二人赢得了宝贵的逃生时机。
“快走啊!永别了!”
“永……别了,大楚的……好男儿。”
——
三日后,冀州。
一场腥风血雨涤荡着冀州城,周府上下三百五十一口,无一生还,街头巷尾尸体遍布,肢体残缺,景象惨烈不堪。
段笑天已掌控冀州城三区,当夜他匆匆赶至,却依旧寻觅不到顾星舒的踪影。途中偶遇刘文韵,方才得知顾星舒身受重伤,恐不久于人世。
整个周府成了一堆废墟,放眼望去烧焦的尸体遍地都是,周成也包含在内,只不过他死于刀伤后再次被大火吞噬,很多都是死后再遭遇了尸体焚烧。
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一夜之间知府没了,府上几百条人命一个没逃出来。
“将军,地下通道已经全部搜索完毕,东西全部在这里了。”
段笑天跟着手下进去,整整摆了一院子的金银珠宝,富可敌国,换谁看了都要惊讶不止。
周成地下通道藏有大量金银珠宝,根本无法用数字来衡量,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在地下找到了一百多名失踪的姑娘,有的肚大如牛,有的活着像死了一样。
“全部运回帝都。”
“将军,我们在东城门口找到了藩属人的尸体,是个女的。”
段笑天快速跟过去查看,他们从入城就在找顾星舒,三天了依旧没人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今已经找到了十几具藩属人的尸体,就连他们头领纳达尔玛都死了,可想而知顾星舒怕也凶多吉少了。
“将军,这尸体怎么办?”
段笑天摆摆手:“埋了,再去向百姓打听打听画像上的人,一定要找到,不论尸体还是活人!”
“是!”
没过几日后,帝都传来消息,太后周氏殁了,楚萧传令段笑天立刻配合顾诞行动,他只给他们三日时间。
五天的时间匆匆而过,帝都突发巨变,震惊朝野。段峦统公然逼宫篡位,太后不幸在保护皇上的激战中惨遭杀害。紧随其后,段峦统犯下的一系列罪行也被公之于众。
与此同时,一同被问罪的还有许多朝中大臣,在当日全部被下狱。而被革职的闻太傅却重新回到了朝堂为皇上继续效忠。
在那一刻,众人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皇上只是出于对闻太傅的庇护而施展了巧妙的策略。太后周氏,为了捍卫皇家尊位,不落入奸邪之手,最终挺身而出拯救了皇上,却不幸自身遭受奸人陷害。楚萧追封她为慈惠太后,以示哀荣。
至于百姓口中如何传这一段母慈子孝,以及起兵造反的段峦统,整个朝堂没人在意。
十年忍辱蛰伏,如今总算彻底安定了。
清州,顾府。
户外锣鼓齐鸣,鞭炮翻滚,篡权之臣既除,举国上下同庆。清州民众深知小人已去,欢声笑语仿佛新春佳节,然而顾府之中,却无一人能够展颜欢笑。
崔桦早已安全回来,顺藤不知去向,只有摸瓜被刘大人带回来,如今刀伤未愈还在卧床休息,最重要的……顾衡至今不知死活,死不见尸,活不见人。
贾氏自从得知顾星舒失踪后,整日吃斋念佛,日渐消瘦,顾盼孩子能够平安归来。
“大哥这边可有消息?”
“皇上已经派人去寻找,冀州城内所有尸体里并无衡儿,所以我们猜测他应当还活着。”
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刚从帝都匆匆赶回来的顾诞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喝了几口水就得赶回去继续值守。
段峦统一党比当年太子暴乱还要严重,树根深不牢固,一时半会处理不干净,整个朝堂都忙得脚不沾地。
楚萧虽没封他官爵,可默认让他带兵镇压,给了他进宫令牌,顾诞也清楚,册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崔桦眉宇间带着疲劳,这段时间他心里最不好受,“大哥,我听说纳达尔玛已死,如今顺藤失踪,会不会顺藤带走了三弟?”
“有这个可能。”
顾守恒忙碌还未回来,这段时日他已经吃住都在帝都了,以前没得到重用,如今段氏一党倒下,闻太傅自然也会提携他上去。
“你们不要太过担心,这段时日会很乱,不要轻易出去。”顾诞起身准备离开,又吩咐道,“二弟,在家照顾好母亲与你大嫂,衡儿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你们。”
“大哥放心去吧,我懂。”
顾诞去了东院看柳氏。
顾平望着崔桦焦虑的背影,上前搂住了他:“不必担心,衡儿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会好好活着。”
崔桦知道这都是些安慰人的话,他没敢告诉顾家人,若是纳达尔玛死了,顾星舒活着的几率也不大。
他们都没想到段峦统会做出火烧周府的事情,等他们知道的时候一个活口都没能找到。
“三弟被命运百般捉弄,我……”崔桦小声说,“我只是心疼他的遭遇。”
顾平没有接话,自从他得知皇上可能对三弟有那般心思后,他就一直觉得三弟是个可怜虫,遇上姓刘的差点命丧火场,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如今又遇上了人间帝王。
家父本想送他前往江南潇洒过日子,半路却阴差阳错进了冀州,为了大哥宏图,为了帮皇上一把,现在,生死不明。
帝都,皇城。
行政殿内灯火通明,一墙之隔议政厅是诸位大臣正在彻夜长谈,冀州已派新知府上任,但许许多多像周成这样的庶支还得替换。
李顺德端着夜宵进来:“皇上,吃点东西吧,龙体要紧。”
楚萧已经彻夜未眠几日了,桌上摆满了奏折,拔掉毒刺后善后更让他头疼。
“有消息了吗?”
李顺德附身:“回皇上,还未。”
楚萧揉了揉了干涩的眼眶,拿起一旁的提神茶喝了几口。
“可传信给文老板了?”
“传了,文老板已经在扩大范围寻找。”
都在找,都没消息,楚萧几日压抑的情绪一下爆发,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
“都是一群饭桶!”
李顺德连忙跪下。
“已经过了七日,为何还找不到人?告诉段笑天,朕再给他三日时间,若是再找不到人,别怪朕向他问罪!”
“是!”
“都下去!”
楚萧轻拭面颊,俯身于桌面良久方才站起,然而其眼眶含泪,似乎如同孩童私下垂泪,不愿让旁人察觉。
刘文韵回来后告诉了他顾星舒可能活着的几率很小,他的身上有伤,没有及时得到妥善医治,他走时顾星舒已经脉象非常薄弱了。
楚萧想质问为什么他回来了,顾星舒却没回来,可他无法开口,只要看到刘文韵被砍掉的十根手指,他就明白了顾星舒的用意。
两世了,不管他是否确定这个人就是顾星舒,只要想到那张脸,他就没办法再接受一次顾星舒死亡的消息。
他想尽力去保护这一切的顾三郎,可最后还是陷他于困难中……
可现在……除了振作起来善后,别无他法,茫茫人世间,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的,不论是死是活,他都会找到。
再也不要分开。
转眼间,九月即将落幕,一场突如其来的腥风血雨迅速到来,又匆匆离去。十月将至,气温骤降,即便是气候温和的江南,秋风拂过也令人感到丝丝寒意。
远离江南平江十里之遥,坐落着一个宁静的村庄,名为感恩村。此地的居民勤劳纯朴,以种植水稻为生。日落时分,辛勤劳作了一天的村民们整理着农具,归家之际,还不忘叮嘱十多岁的孩童小黑,要记得给远行的哥哥带回一条鲜鱼,用以炖煮滋养的汤品。
小哥额头有道伤疤,听村民说他是带着哥哥从冀州逃难出来的,因为遇上暴乱,两人都身受重伤晕倒在了稻田里,后来被村民发现救下,暂时就住在了这里。
推门进去,只有简单的两间茅草屋,灯都亮着,小哥放下务农工具,拎着两条肥硕的鱼进了主房。
“回来了?”
“公子,我今天捉到两条好大的鱼,稍等就能吃饭了,饿坏了吧?”小哥又说,“都告诉你多少回了,不要看太久书,要多注意休息才是。”
公子身着素雅长衫,静坐于案前,闻声轻轻搁下手中卷轴,回首一瞥。黑发仅以一条素布束起,不戴冠饰,不缀玉簪,唇角便泛起淡淡笑意。即便身处简陋小屋,他仍似仙风道骨,衣袂飘飘,令人不由自主地陶醉于其非凡气质。
抬头一看,不是顾星舒又是谁呢,而村民口中的小哥正是失踪已久的顺藤。
“闲来无事,躺的久了倒是越发懒得不想动弹。”
“可你身体就要躺着休养,小雅呢?他不会又跑去打猎了吧?”
“……应当是。”
顺藤一听顿时无语极了:“公子,我们不缺吃喝,让他别总是去打猎了,上次他猎回一只鸡,结果第二天就有村民说丢了一只鸡。”
顾星舒忍笑:“大概是习惯了,由着他去吧。”
“公子就惯着他吧,他比摸瓜还贪玩,日后若是再闯出祸事了,我可不帮他。”
顾星舒听出来一些吃醋的意思,安慰他:“巴雅尔失去了族人,跟着我们也不亲近,由着他去吧。”
顺藤哼哼一声没再反驳。
“公子,先把药吃了。”顺藤端过药递给他,又放了一些蜜饯在碟子中,“大夫说你身体需要调理,我也不懂这个,写给文老板的信还未得到回复,我们暂时还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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