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结局

高肃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他毕竟不是个活人,而高肃还苦苦挣扎于尘世,提心吊胆地等待着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屠刀。

他们都不过是乱世中身不由己的蝼蚁,偏偏又背负着家国责任,有人可以散发抚琴醉于酒色,他们却不能。

武平二年,段韶病逝,临死前将晋阳军部交于他手,次年,斛律光被缢杀于凉风堂,全族夷灭,朝野痛惜。

“下一个便是我了。”得知斛律光的死讯后,高肃对谢玄说,这么多年过去,他似乎早已习惯于接受不知何时敲响的丧钟,甚至能坦然地提及自己死亡,“你要多陪我说些话,等我死了,又没有人陪你说话了。”

他看着高肃长大,马上也要看着高肃死去。他目睹了无数次离别,可没有一次离别,明明还没有到来,却让他如此难受。

武平四年,陈国来犯,高纬诏命高肃为将,高肃此时尚在病中,本想要借此推却,最后却仍然接了旨意。

“我想去你当年扬名的地方。”高肃说,他的容貌还是那样秀美,眼角眉梢的忧郁却再也没有办法挥开了,“若我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那就是这件了。”

这次他身后没有段韶和斛律光,晋阳军部也不及当年骁勇,可他最后还是堪堪从吴明彻手中保住了两淮。声威愈盛,他死期便愈近,回邺之后,高纬召见,起初尚和颜悦色,酒过三巡,却变色道:“听闻兰陵王此番过淝水,还写了一篇诗赋,此赋传入京中后,达贵争相传抄,当真是洛阳纸贵。”

“兰陵王称自己于淝水遇故晋谢车骑,故作《鼓神赋》。”陆令萱拖长了音,“‘念谢氏之宝树,恨此身复何惜’,读来真是好听,可惜老身才疏学浅,不知其意。”

“谢车骑昔年曾叹‘臣之微身,复何足惜’,兰陵王对其尽忠之言多番言恨,分明是意图不轨。”高阿那肱附和道,见高肃垂首并不辩解,更添油加醋道,“只是兰陵王并不长于辞令,不知是否是广宁王------”

“是我写的赋,同我二哥无关。”高肃终于道,他怆然,向高纬拜下,“臣失言,求速死。”

“诺。”高纬甚是满意高肃的乖觉,挥手示意刘桃枝不必上前,而令穆提婆端上一物。

那是鸩酒。

他饮下鸩酒,待到出殿见到谢玄,当即口吐鲜血。“阿羯,我要死了。”他对谢玄说,满面凄然,“我知晓陛下要杀我,可我没想到,他会因我为你写的诗赋杀我......”

高肃的鲜血浸濡于他赤色的衣袍,那样多的血,猩红得像是要将他整个神思淹没:“阿肃。”他怆然,徒劳地试图拥住他。

“我何辜于天......”高肃哽咽,侍从将他扶上车,车夫见他于厢中独语,以为他已然将死,心下悲怮,更加快马加鞭,想要赶上送兰陵王回府与家人话别,“我不惧死,我从前甚至渴望过马革裹尸还,可我死了齐军怎么办?我的家人怎么办?”他伸出手,试图抚摸着谢玄的眉目,“阿羯,你怎么办?”

高肃死了,他该怎么办?

怀里的高肃气息渐渐奄奄,他的心亦陷入极致的撕裂之中:当年他眼见阿姊诸子被杀,无能为力,而他受了百年香火,或不可与昔日同日而语。

他可以为眼前的高肃做一些事,不知代价,但他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高肃在他眼前死去。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忽然说,他轻轻吻了吻高肃的唇,再次坚定道,“我不会看着你死的。”

高肃吐血的速度渐渐缓了下去,他甚至微微回过神,看到谢玄,叫了一声:“阿羯......”

“阿肃,好好活下去。”

他想要擦拭高肃的泪水,可他再也没有办法伸出手了。

他本以为他逆天而为,神魂也该彻底散尽了,不曾想却有一人自称忘川使者,于九泉中召唤出他星灵之力,带他到了桃源忘川。

忘川的湖光山色,有几分像他记忆中的东山,而世事自他同高肃诀别之后,竟又过了千年。“忘川可有史书?”他问使君,他想要知道高肃的结局。

使君答有,为他取来北朝史书,他急急翻开,迫不及待地看向高肃的传记:“兰陵王肃,文襄第四子也......武平四年,饮鸩未死,后主惊惧,幽之于府,及周军至,出奔并州,为周齐炀王宪获,宪异之,索于府,宪薨,死于长安。”

少年失孤,功高受忌,国破家亡,客死异乡,这便是高肃的一生。

他救了高肃一次,却注定不能改变他和北齐的结局。他终日独坐忘川江边,浑浑噩噩,直至使君告诉他,她在九泉之井中寻回了高肃。

忘川的时光足够长,可以长到忘却尘世间所有的伤痛,他本以为这就是结局,却不想那一日阎君来了。

她莲步轻移,若花枝飘摇,开口便要责使君徇私枉法。“谢将军乃东晋名将,淝水一战,名扬千古,如何不能来忘川?”使君据理力争。

“车骑将军自是可以来忘川的。”阎君以扇掩面,“可你寻回的,是东晋的车骑将军,还是北朝的鼓神呢?”

使君怔住,阎君看了她一眼,颇为不屑:“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我难道不会查往来卷宗?麒麟和你哥哥留下的那只猫,果然是把你宠坏了。”

“哥哥......”使君微微失神,阎君打了个哈欠,懒懒道,“还是这么没用啊,也罢,看在故神的情面上---”她拖长了音,“用三世镜回到谢玄死时,阻止他被奉为鼓神、游离百年,我便暂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阎君袅袅婷婷地远去,使君擦了擦汗,对谢玄道:“谢将军,兰陵王,委实对不住。”

天道有常,历史既定的轨迹无人能够更易:他没有在东柏堂遇到那个哭泣的孩子,没有看着他长大,也没有看着他一腔赤血付诸东流;高肃没有过淝水,也没有躲过那杯鸩酒,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就连后世的诗文,也不会将他们二人联系到一处。

他眉梢眼角难掩低落,高肃看着他,轻声安慰道:“忘了那一切又如何?我们总会在忘川相遇的。梦里半生,桃源一瞬,说不定今日还来得及去找东坡先生要碗蜜水喝。”

谢玄病逝会稽后,便为使君牵引至忘川,但使君似乎非常忙,天天攒猫,日日爆肝,每天睡前都要仔细清点一遍存粮,觉得自己真的是只棒棒哒的囤囤鼠。

“使君氪得不少,号也很欧,何必汲汲于蚊子腿,还天天沉迷玄学?”

“下个月兰陵王要来。”使君把刚过百的金猫截图发给亲友,“万一我这次吃大保底,一百抽都没出,那几百片万能不都白攒了?”

“当初我和公瑾来忘川时,也没见使君如此急切,竟要一日之内把人拉到能打金戈。”孙策在一边抱怨道。

“那时候主C都没毕业,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使君干笑,“而且兰陵王长得好看啊,拉帅哥打金戈多拉风---”

“好看?有我好看吗?”孙策横目,使君抱头鼠窜,声音响彻忘川,“是,讨逆将军最好看,使君认证,童叟无欺---”

谢玄:“......”

所谓欧非守恒,欧极必非,使君这次果然惨遭滑铁卢,一怒之下动用钞能力才吃保底寻回了兰陵王。当日饕餮居设宴,他慕名而往,一见倾心。

兰陵王真的很好看,他喜欢跟好看的人做朋友。说干就干,于是他直愣愣去找了高肃,开口便说:“你会说鲜卑语吗?可以说来听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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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神赋
连载中华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