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祭司参拜完盘瓠神像后径直往右边走，就见铜门正中间有一道锁孔，锁样呈五边形，又分了四块映着不同字符的区域，正中心却是长方形实块。
“我靠，这么大的八卦锁……”秦闻小声震惊道，眼里蓦然泛出精光。“我以前只有在博物馆的珍藏那边会看到。”
纪乔推了推他，“你怎么看到一个锁比看到白玉墙还开心，你真的兼职开锁吗？”
秦闻摇摇手指，示意纪乔不懂其中的门道。他视线一直随着小祭司转动八卦锁的手而动，解释道，“其实这个锁也不难解，它中间有个小插口，两侧都有一个小插销，我们要通过离心力去旋转他，让小插销转进两边，这样就能打开了。不过这是市面上的八卦锁，看他的动作，显然解锁过程更复杂，但我研究研究也能解开。”
纪乔点点头，“你前途一片光明。”
秦闻嘚瑟笑笑。
第二扇门很快应声而开，小祭司按照之前的方法点燃了灯烛。
周遭依旧是白玉墙面，但前方不远处有两条粗大铁链，链下是夹杂淡蓝色荧光物质的河道，静水流深，又像一盏盏河面飘摇的鬼火。
附近仍然摆着几具棺材，贴着密密麻麻的红字黄符。许是处于流水边界，温度明显低了很多，纪乔察觉到一阵仿佛冷毛针细细密密扎进皮肤的痛觉。
应玄行让他们小心点，乖乖跟着过河，不要乱碰乱摸乱看。
他说，水是最容易连接阴阳两界的东西，所以这里的阴气会重很多。如果阳气不够，可能会被久居这里的阴魂附身。
从前他们进千面棺，是有一套仪式和程序的，庄重严肃，由寨子里的鬼师操办，大祭司领路。棺材全程都不能落地。如果不幸落地了，那是要办一场祭祀作法的。
死者入洞的晚上，亲人要点起火把跟着一起走，好让死者通往阴间的路。
闻言，秦闻脸都吓白了，先前遇到的那位莫名其妙的囍服女孩子还给他留下极重的心理阴影，“那，那要是被附身了怎么办啊？”
“最多离开这个空间就恢复了。”应玄行笑笑，“他们的尸身在这里，魂魄离不开的。”
秦闻舒口气，“可以啊，应玄行，你真的是蛊师吗？你现在像法师。”见没人搭理他，只好又续道，“那我们怎么过去啊？”
差不多是同一时刻，小祭司站在河沿的玉墙边摁下了一个机关，他们脚下就忽然震动得厉害，前方慢慢有一层铁板就在铁链下方层层递进，连接到对岸。
应玄行这次没有牵纪乔的手，他没什么表情地走在队伍后面，小祭司领在前头，带着他们踏上铁板桥。
纪乔抓着足有大腿粗的铁链慢慢走过去，他大概算了下桥身应有十米长，三米宽。
这里空气稀薄，河流却哗哗淌过，他记着应玄行说的不能乱看，所以没垂眼去看底下的情况。然而秦闻则不是，他虽然也听话，但眼神到处乱转，似乎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危险的。
纪乔在他后面，只能看着他。
同样因为只能盯着秦闻，当瞥见对方愣在原地时，他险些要跟着秦闻的视线往下看。
“纪乔，你看……”
秦闻不动了，稍微低着的脸被河里的荧光物质照得惨白，比死了几天的人还白。他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唇瓣率先哆嗦了两下，“为什么河里映不出我们的影子……但是有好多人的影子。”
纪乔想拉住他让秦闻别再看，却无意识被对方那双瞳孔吸引住，被什么东西迷惑住了似的跟着弯下头颅。
按理说，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河流至少有两米，而且从光源折射来看，河面就不会映出他们的影子。
可现在河里就是有各种倒影，成群的黑乎乎的人影似乎也在桥上走过，偏偏就没有能对上他们这几个活人影子的。
不知道这群鬼影，是在河里，还是在……他们身边。
“你们在看什么？”应玄行几近在两人低头的瞬间，上前猛然将纪乔往后扯一步。
一句苗语立刻从应玄行嘴里脱口而出，原先走在前面的小祭司听到，马上摇晃起腰间一串银铃。
铃声叮叮啷啷自白玉墙荡起回音，激得纪乔和秦闻猛然回神。应玄行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影，影子……”纪乔指着链下，可当他再度低头看，河面只有星星蓝光蓝光漂浮，哪有什么影子。他愣然道，“去哪了？”
秦闻胆战心惊，一手攥着铁链一手抓着纪乔，“大白天的，我们撞鬼啊？”
话音落下，秦闻就感觉有人把手按在他肩上，挺有重量。他还在为刚才的幻影而害怕，此刻只觉得是杨骈在恶搞他，随即就伸手挥了挥后面，骂道，“烦着呢，别碰我。”
回应他的是遥遥传来的杨骈的疑惑，“我没碰你啊，我快到对岸了。”
不是杨骈，那还能是谁？
秦闻茫然了会儿，见近在咫尺的纪乔很怪异地看着自己。他刚要开口，就听纪乔问，“秦闻，你在问谁？你后面，没有人啊。”
“……”
那一瞬间秦闻想跳下去的心都有了。他乍然回头，后背狠狠撞到铁锁。正如纪乔说的那样，他左边空空如也，风都没有。
但肩上余留的按压感很真实，绝对不会是虚无。
不仅肩上有触觉，秦闻立即又感觉屁股被人摸了一下，吓得他一蹦就好像能有三尺高，“我靠，怎么还是女鬼啊……求求了别来找我。”他紧紧抓着纪乔不放。
应玄行叹口气，对着空气用苗语说了句什么。
秦闻迅速察觉到那只手撤离了。
在场只有不会苗语的纪乔戳了戳秦闻，“他在说什么？”
秦闻咽口水，翻译道，“他说，先人，别戏耍他们了。”
蛊师的能力可以通天通地到能和阴魂交流？
这就是应玄行总让他们相信的科学？
纪乔和秦闻讶然地说不出话。
就此一遭，应玄行在背后赶着他们快速到达对岸了。小祭司带着人走过第三扇门，这里和第一间棺室没什么太大区别。纪乔照着路线走，既然第一间能看，这里也必然是可以看的。
偏生还叫他看出个问题来，最左边的一具棺材，边缘似乎泛着缕缕黑烟。纪乔处在安全的范围内走近去看，发现原先贴在棺板上的符纸烂了一角。
黑烟凝聚在一起很缓慢地吞噬着符纸其他地方。
“应玄行，为什么这里有烟？”纪乔拽了拽应玄行手腕，示意对方去看。
就是那一眼，纪乔惊奇发现应玄行有一瞬间罕见地犯难。认识以来，应玄行从来好像都是运筹帷幄的，再不济也能解决他们遇到的所有问题。
而现在，他微微皱眉，“我感觉到一股很重的煞气。千面棺虽然也有横死的前人，有时候符咒也会脱落，但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你们……来的路上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没看见——”纪乔欲张口，顿时又想到那名囍服女孩子，改口道，“我们在一间没有人的吊脚楼下休息，出门时看到二楼有个穿着囍服的女孩子在跳舞。还问了一句，阿洲，我跳的好吗？”
“阿洲哥？是她。”应玄行眉心皱得更深，他抓着纪乔快速朝前走，还用苗语告诉了小祭司什么，于是小祭司的脚步也加快了。
距离第四扇门还有点距离，那具棺材的黑烟却逐渐增多，有几缕缓缓向他们飘过去，应玄行拽着纪乔直接跑起来，“快跑，别被她碰到!”
纪乔和其余人不明所以，但他们信任应玄行，一行人逃命似的奔向第四道门，黑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期间，应玄行急促向纪乔解释，“你们之前看见的是她流落在外的一缕残魂。而那缕魂一直依附在你们身上，所以刚才你们才会被永生河吸取了短暂的意识。”
“现在，她那缕魂要回到尸身，就要唤起其他两魂。说明可能要破棺而出。”
纪乔快要看到第四扇门的尽头，他回头看，发现那缕魂还在追着他们，“被碰到会怎么样？”
小祭司最快到达，解锁开门，应玄行和另外几人就站在铜门边看符纸快要被吞噬干净，看那缕烟慢吞吞拂过来。
应玄行接回话题，“会被附身。她生前是横死的，又死在结婚当天，怨气很重。当年首领就是看中了白玉墙能镇压魂魄，等我们离开，她就会安静下来。但现在你可别指望厉鬼和你讲道理。”
黑烟逼得更近了，小祭司却还在解锁，秦闻等不及了，上前跟着解开那道九龙连环锁。到底是研究锁道的人，秦闻帮忙后锁很快就开了，铜门咯吱一声响，几人连忙进门又快速合上。
第四扇门外再没有棺室了，只有一条地下通道，应玄行舒口气，“沿着这里一直走，就出去了。”
祁瑶缓着那股心悸的劲儿，问，“那是什么东西？”
应玄行冷笑一下，“你们招惹的。”
秦闻愕然，“她就是刚才摸我屁股那个？”
“是我们在寨子里看到的那个女孩子。”纪乔无奈道，“说来话长，我们先出去吧。”
地下通道走了一会儿就出现两条分叉口。小祭司领着他们走了左边，没多久又出现两条分叉口，他们又走了左边，半晌，再度看见两条分叉口。
这次小祭司不再走了，而是回头，红白面具透出的几句苗语携着股茫然感。他好像也不知道怎么走了。
应玄行指腹摩挲了下两侧的泥巴，“不对劲啊，明明只走右边就能出去的，不会有这么多路口。”
言毕，在场的人都觉得背后阵阵发冷。意思就是，原本应该有的出口，却突然走不出去了。
秦闻抖着嗓子，“这不就是……鬼打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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