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往昔【二十九】

“你是说,你想找到上次看见的那条蛇的窝?”

应玄行对他菜又自信的一句话感到发笑,侧头瞥到乌庾礼那双发亮认真的眼睛,只好堪堪忍住。他向比他矮半个头的男孩扫去一眼,嗓音平平地问,“你不是怕毒物吗?”

“那不一样。”乌庾礼小声辩解,表情依旧执拗。

这让应玄行想起课堂上老师说过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指了指乌庾礼背后,无声示意对方去看。乌庾礼毫不怀疑地扭过头,只看到窗外满树簌簌落地的桂花,他疑惑着回头,“什么都没啊——!”

广阔视野忽然被一只大黑蝎子占据,这东西还在不断逼近,瞬间惊得乌庾礼猛地往后仰了一段距离,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他下意识求救性地喊哥哥。

“在。”

应玄行懒懒应了声,缩手收回那只黑蝎,放回蛊盅,再抬眼时他含了几分劝诫的笑,“连这个都怕,你怎么抓蛇啊,乖,做做梦算了。”

乌庾礼心有余悸,听完拿过应玄行的笔闷头写作业,一副不打算和旁边捉弄他的人说话的坚决样。

难得安静一会儿,应玄行反而不习惯,侧头睨见男孩气鼓鼓的侧脸,睫毛快频率的扇动。他弯腰从柜箱里抓出个罐子,晃出里边剩余的几颗糖,有些不自在地问,“吃,吃糖吗?”

不理哥哥的计划坚持不到一分钟,宣告失败。乌庾礼的视线被吸引,点点头,应玄行就顺便剥开了糖纸递给他,软了语气,“乌庾礼,你为什么想要抓蛇啊?”

“因为……因为……”乌庾礼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糖果将他左边腮帮子塞出一小团。

应玄行感觉到他要撒谎了。这小孩好像丝毫不知道每次他撒谎时眼睛频率会眨快很多,视线屡屡向左看。

不过应玄行当然不会坦白这项发现。他静静等着,听乌庾礼想了半天借口最后憋出一个字,酷。他晃了晃手指,纠正道,“你这叫傻。”

乌庾礼郁闷地看着他,又接过应玄行递过来的一颗糖塞右边腮帮子。

那天过后,应玄行也不知道乌庾礼有没有听进去,他猜测大概没有,因为以往总是要跑去和他写作业的男孩吃过晚饭后就匆匆回家了。应玄行从二楼凭栏往下看,眼睛追着山里乌庾礼那抹小小的身影看,直至对方和奏莫娘会合,两人消失在婆娑的树影里。

一大一小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他琢磨着。

应玄行第二天就去了趟奏莫娘的吊脚楼,奏莫娘拿了两三碟小零食招呼他,问阿礼过来是有什么事。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和绕着他裤脚打圈的卷毛小狗,应玄行吃着果脯含糊地问,“阿姐,你和乌……阿礼最近在做什么?”

“嗯?阿礼没和你说吗?”奏莫娘微微讶然,她狡黠地眨眨眼,“阿行别急,过两天你就知道啦。”

再过两天是自己的生日,但应玄行记得没有告诉过乌庾礼,故又不敢肯定,他迟疑地问,“因为……我的生日?”

“不知道。”

奏莫娘笑吟吟的眉宇显然承认了这件事。

临走前她收拾了几大包最近新晒的果脯,给两个小孩每人两袋,应玄行差点拿不下,数了数发现多出一袋。奏莫娘眼神有些飘忽,说另外的那袋是要托应玄行带给金阿洲的。

“阿姐为什么不自己给啊?”应玄行很乐意帮忙,就是他不太理解。

明明喜欢的情绪都快从她羞涩的神情里溢出来,自己去送难道不是比中间人更合适吗?

奏莫娘摇摇头,神色复杂,更多的似是失落。

大人的事情这会儿应玄行根本不懂,他乖乖做事,拿了果脯送完人,晚上就去敲乌庾礼的门。

过了几分钟,门里传来乌庾礼怯怯的声音,“……谁?”

“我。”

“哥哥?”

“嗯。”

“哥哥有什么事吗?”

乌庾礼显然松了口气,门板透过来的声音弱了不少,但他仍然没有开门。

应玄行敏锐地察觉到一阵不对劲,再次敲了两下门,叩叩声隐着急促,“开门。”

前几天乌溺回来,乌庾礼就没有再去他家,但今日乌溺不在,乌庾礼再不去他家就显得反常。这会儿还闭门不开,不会真出事吧。应玄行沉了声音,几乎是命令,“乌庾礼!开门。”

门缝摩擦两下,迟钝地向外慢慢敞开,应玄行直接快速推门,门板却磕到了门后的乌庾礼额头。

“嘶……”乌庾礼低头揉着眉毛,被门打得有些懵。

“不好意思,”应玄行道歉着,随即目光一滞,他紧紧盯着乌庾礼垂头的脸,那里有三四道细小但极其明显的伤痕,“你脸怎么了?”

“所以才不想开门嘛。”

乌庾礼嘀咕着,稍稍用手挡住脸上的伤。他不敢直视应玄行的眼睛,“放学的时候回家被树枝划到了,过两天就消掉了。”

云寨的树大多都很高,依乌庾礼的身高而言能伤到他的只有生着锋锐刺尖的灌木丛。这类植物出现最多的地方靠近河岸,是蛇安窝的地方,离他们从学校到回家的路段很远。

明显乌庾礼在撒谎。

_我想找到上次看到的那条银蛇。

前几天乌庾礼和他说的这句话电光火石般掠过应玄行脑海,如同小石子弹入湖面飞跃一两下,荡起一圈圈涟漪。

生日,抓蛇,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应玄行不费力气地猜到乌庾礼想送给自己什么。

“你真的去抓蛇了?为了给我当生日礼物。”应玄行皱起眉,抬手戳了戳乌庾礼软软的脸颊。那几道划痕连接紧密,看得人于心不忍。他抿紧唇,轻叹了口气,“乌庾礼,你没必要这么做。你这样我也不会感到感动的。”

“哥哥?”乌庾礼陷入他怎么会知道是生日礼物的茫然,手无措地抓了抓衣角。

他暂时还理解不了应玄行话里藏着心疼的意思,只听出了应玄行话里的烦躁和不耐,就像对他这段时间努力忙活的嘲笑,乌庾礼一时委屈地红了眼睛。

今天奏莫娘没有空和他继续设置抓蛇的小机关,就嘱咐他早点回家。放学后乌庾礼不放心,偷偷跑到蛇窝看,没想到惊扰了那条将近半人高的银蛇。他与绿瞳对视的那一瞬间马上转身就跑,跌跌撞撞磕到了膝盖,扑到了灌木丛长满利刺的地方。

伤口不深,但极其显眼,等它消掉估计要两三天。

乌庾礼怕舒谣和应玄行追问,也就不敢过去玩。他没想到应玄行还是来了,还说着比不喜欢他更讨厌的话。

“讨厌哥哥。”安静了好一阵子,乌庾礼忽然说。

“什么?”应玄行愣住,迅速看他,就见乌庾礼低着头擦了把眼睛,一楼明暗灯光下照得他手背湿哒哒的。

“我说,”乌庾礼嗓音带着哭腔,脸抬起来,表情恶狠狠的,眼睛却像两汪活泉无法自控地滋滋冒水。他这句话吼的声音很大,似是揉了积攒了许久的气,“最讨厌哥哥了!”

这是应玄行从未见过的乌庾礼。

话说完,他转身往二楼的楼梯走。噔噔噔几声后就不见踪影,留应玄行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是房间门被用力砸上的重响。

“讨……讨厌我?”应玄行不解地重复了一句,嘴角渐渐弯起抹讽刺的笑。

他不明白,自己劝说乌庾礼别再这么做有错吗?

哪怕有奏莫娘在,见到乌庾礼再因为他而受伤也只会让他心生愧疚,根本不会感动。所以乌庾礼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一楼寂静沉闷,墙壁悬挂的灯散着鹅黄色的暖光,地上不久前成双的影子现在余留应玄行一个又细又长的黑影。他回身离开,站在门边仰头看到天边的一轮弦月,自言自语。

“你该早点讨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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