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小镇上,我三叔在临近省道的小饭馆里忙碌着,这里也是附近唯一有亮光的地方。
由于这条公路绕开了我们小镇,从镇边缘五百米开外的地方经过,再加上小镇两端都是高山,正好将小镇夹在中间。
漆黑的夜色中再有亮光的地方,就是距离五百米外的小镇了。
三叔独自在这里开了一家小餐馆,来往了车辆可以在这里歇歇脚,吃口热饭。别看地方偏,生意倒还算红火,尤其是到了晚上,那些跑长途的大车司机,都喜欢在这儿停一停,暖暖身子,填饱肚子再赶路。
饭馆不大,就五六张桌子,收拾得倒也干净。三叔手艺好,做的都是些家常菜,但味道特别正,尤其是那道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很多司机都是冲着这口来的。
那天晚上,下着毛毛细雨,饭馆里人不多,就两三个司机在吃饭。三叔在后厨忙活着,突然听到前头传来一阵咳嗽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他探出头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雨衣的人,帽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那人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雨水顺着雨衣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进来吧,别站在门口淋雨了。”三叔招呼了一声。
那人还是没动,只是又咳嗽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响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三叔觉得有些不对劲,放下手里的活,走了出来。走到那人跟前,刚要开口问,却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像是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那人突然抬起头来,三叔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那是一张何等骇人的脸!皮肤苍白得如同的纸,眼睛深陷,眼窝里泛着幽幽青光,嘴唇略显乌紫,仿佛涂抹了一层黑漆。
三叔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那人却咧开嘴笑了,露出满口黑黄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喘气。
“你……你还好吧?吃点什么”三叔强忍着恐惧,问道。
那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响,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菜单,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吃东西。
三叔心里直打鼓,但生意上门,总不能拒绝。他硬着头皮,给那人炒了一盘最普通的青菜,又盛了一小盆白米饭。那人接过饭菜,也不道谢,径直走到一张角落的桌子旁坐下,埋头吃了起来。
饭馆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那两个司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匆匆吃完,结了账就走了。三叔站在柜台后,眼睛不时瞟向那人,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怪事来。
那人吃饭的速度极快,仿佛几天没吃过东西一样。不一会儿,一盘青菜和一盆饭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他放下碗筷,又抬起头来看向三叔,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说不出的光芒,手友指向菜单。
三叔心里一紧,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问他还想吃点什么。那人却只是盯着菜单上的红烧肉,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很渴望却又说不出话。三叔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端上了一份红烧肉和一盆米饭。
那人接过红烧肉,像是饿极了一样,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吃得满嘴流油。三叔站在一旁,心里越发觉得不安,这人的吃相实在太诡异了,像是从没见过食物一样。不一会儿,红烧肉和米饭又被吃得一干二净。
那人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又指向菜单。三叔心里一紧,这是什么情况,还要这人不正常。
三叔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容问那人是不是还要点别的。可那人只是继续指着菜单上的某道菜,眼神急切,嘴里依旧发出“咕噜咕噜”含糊不清的声音,仿佛除了对食物的渴望,其他一切都无法表达。三叔无奈,只得再次去后厨准备。
三叔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敢再反对那个奇怪的人。于是,他便如此这般地频繁穿梭于厨房和前台之间。
直到远处小镇传来一声鸡鸣,三叔再次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时,那奇怪的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原本放满碗碟的桌子旁也空无一人。
三叔壮着胆子走近,发现桌上赫然放着一枚明晃晃的袁大头。
三叔拿起那枚袁大头,在指尖翻转着,这枚钱币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刚从某个阴冷角落里被翻出来,带着股潮湿的霉味。他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今晚这事儿透着邪乎,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天色逐渐明亮,雨势也渐渐停歇。三叔轻轻关上小饭店的门,将那枚袁大头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随即朝着镇上龙婆家的方向稳步走去。龙婆是我们镇上声名显赫的出马仙,其堂口供奉着威灵的柳仙。
三叔来到龙婆家时,天刚蒙蒙亮。龙婆家的院子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几株不知名的花草在墙角静静生长。
三叔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龙婆那张布满皱纹却透着几分神秘的脸出现在门口。她上下打量了三叔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说道:“进来吧,我已知你来意。”
三叔跟着龙婆走进屋内,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味。龙婆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三叔也坐下。三叔刚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将昨晚饭馆里发生的怪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那个穿黑雨衣的人的诡异模样、刺鼻的腐臭味,还有那枚透着邪乎的袁大头。
龙婆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神情。等三叔说完,她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与什么看不见的存在沟通。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眼神变得深邃而凝重。“那东西,不是人。”龙婆缓缓开口道,“它是饿死鬼,他快要轮回了,在走之前想吃饱在上路。”
三叔一听,吓得脸色煞白,连忙问道:“那……那怎么办?龙婆,您可得救救我啊!”龙婆沉思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布包,递给三叔。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面装着一些香灰。你把你得到的袁大头放在这包里就行。他并不是什么害命的鬼,只不过是个饿死的可怜人。你回去后照常营业,他再来时,你继续给他弄些吃的即可。这种情况只会持续七天,这不算坏事,说不定还是福报。不过,你每天回家后要洗个澡,并在水中放一点包里的香灰,这不是什么大事。”说完,龙婆看了一眼桌上的袁大头。
三叔拿过桌子上的小布包,如获至宝,把袁大头放进去后连声道谢。随后,他在桌子上放了两百块钱就离开了婆家龙的家。
回到饭馆后,三叔按照龙婆的吩咐洗了澡便休息了,直到下午醒来,三叔开始准备食材了。晚上正常营业,直到客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那人果然又来了还是那件黑雨衣,帽子压得低低的,雨水依旧顺着雨衣往下滴。
三叔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但想起龙婆的话,强装镇定地招呼那人进来三叔赶紧去后厨准备,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和一盆米饭走了出来,放在那人面前。那人接过饭菜,埋头吃了起来,速度依旧极快,不一会儿,一盘红烧肉和一盆饭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碗筷,又抬起头来看向三叔,眼神急切,三叔明白,再次去后厨准备。就这样,还是那样,直到鸡鸣,那人呢便消失了,桌子上还是多了枚袁大头。
直到第七天晚上,那人用餐完毕后,并未如往常般离去,而是驻足于饭馆门前,静静地注视着三叔。三叔心中一紧,不明所以。就在此刻,那人突然向三叔深鞠一躬。
随即,一声鸡鸣响起,三叔目睹那人缓缓消失。三叔急忙奔向后厨,随即取出一大包冥币,在那人消失之处点燃。
回到小饭馆后,桌子上放着六枚银元,其中一枚的人相三叔也不认识,就把它们放进了黄布包。
三叔之后依然像平常一样经营者饭馆,不过在饭馆对面那马路上多了一个石台,每到晚上,那石台上会多出一盆米饭和一道菜。
后来三叔娶了三婶,生意也越来越好,从饭馆变成了大酒店,但规矩没变过,后来在堂弟接手酒店后,依旧按照三叔的吩咐,那石台依旧在。
小饭馆已蜕变为豪华大酒店,狭窄的小马路也拓宽成了宽阔的大道,唯有马路对面的石台依旧伫立,未曾改变。然而,奇怪的事情也不再发生。
后来,三叔将那个小黄布包交给了堂弟。堂弟查看过包内物品后,便将其放置在家中的神位香炉之下。据他所述,即便将来酒店经营不善赔个精光,其中的一枚银元也足以让他重振旗鼓,东山再起。看来,这确实是三叔善良所获得的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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