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要从头讲起。他坐在那里,身边是他的几个朋友。我站在那里,询问他们要吃点什么。他和我的其他客人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在于,他没有开那种无聊且带有歧视色彩的玩笑。我是个女人,我是个异类,随便什么人来,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或疾病,都能在我身上找点玩笑。我是否说过他很有礼貌?他很有礼貌。有时我觉得,他也是他朋友中的异类。他也是他朋友中的女人。
他点了培根,水煮蛋,司康,香肠,黄油和橘子果酱,配咖啡,加奶加糖。他还吃了一碗麦片粥,牛奶煮的,颗粒燕麦,里面加了奶油。他还喝止一位同伴对我的调侃。后来他们打了一架,他脸上带着伤来餐馆,什么都没说。
开始我们只在餐馆见面,有天他独自来了,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吃晚餐。我没说愿意,我没说不愿意。当时我的心情很怪,我担心他会捉弄我,我担心我会捉弄他。这些担心都事出有因,我不是个好人,我很清楚这一点。而他是个花花公子吗?那时我还不知道。
于是我问他,你的父母愿意我和你一起吃晚餐吗?他的脸变红了,之后又变白。我站在那里,那个固定位置,等待他大发雷霆掀翻桌子,或者夹着尾巴悻悻离去。但他没有,在我为他上菜的时候,他回答我说,这是他自己的事。
我羡慕他的幼稚,我羡慕他能讲出这是他自己的事的这种话。只有那些受父母恩泽而不自知的人才能讲出这种话。遇见我之前他没赚过钱,当然是从外人手里而不是从他父母手里。遇见我之后他也没赚过钱,直到他决定和我结婚。他父母大发雷霆,断了他的资金,而我已经辞职了。要我说,就算我不辞职他的父母也会让老板开除我,再把我赶出这个小镇。无论如何他的父母失败了,我呆到今天,又将和他们的儿子结婚。詹姆斯,他终于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他找了一份伐木工的工作。三个月,他的母亲先受不了了,她在给他钱的同时接受了我。回想起来,我绝不会说有钱人的抗争是如此轻易。他不是家中独子,他有姐姐,他有哥哥。
如果我没答应他的晚餐邀请,以及之后的一系列邀请,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是我参与进来,搅乱一切。一个晚上我们接吻了,在他的敞篷跑车里。家庭,人生,未来,他侃侃而谈,我实在听不下去,堵住他的嘴。他是那样年轻,我脸腮发麻,喘不透气。他二十岁,我不喜欢年轻的男孩子,他太急躁了。急躁与粗鲁不同,粗鲁是受控的暴行,而急躁,急躁太轻浮了,急躁没什么好讲的。
那年十月他为我抛弃学业了。
我没办法离开你,尽管那时我们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他对我说,我没办法离开你。他有一种小孩子哀哭的表情,声音却很高。我没道理,也没立场规劝他,我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然后他留下了。
难怪他父母不喜欢我,我也痛恨我自己。与一个所谓的上等人缠磨,再拖他进深坑,真能使我快乐吗?真能使我快乐。看到他游手好闲,看到他在餐馆耗尽一天中最美好的光景,看到他为我打架,不知怎的,我有大仇得报的快乐。我像是一个小偷,对偷来的钱大加挥霍,甚至分发给路过的人。我一边分发一边大叫,这是我偷来的呀!这是我偷来的呀!他们给我赞赏的笑容做回报,我知道,我知道。
乔坐到我的身边,他伸出一只胳膊拥抱我。察觉他安慰的态度,我简直怒火中烧。什么时候,我需要他这样一个人来安慰呢?他这可悲的,自怜的小丑。但我无法推开他,用尽所有力气都不能。我都无法抬起我的手。
所以我哭了。
我不常哭的。
“我知道。”轮到乔说了,“我知道。”
乔给我倒了点酒,我喝了,又要了更多一些。渐渐地我平复情绪,尝试回忆我刚刚讲到哪里。
乔很挣扎,思考着要如何提醒。
我想起来了。
“他在我租的屋子里住了一个月,那一个月里我辞职了。”我说,“一个月后他消失了几天,大概一周。回来后他说,他要和我结婚。”
他是翻窗跑出来的,一定是,他身上磕出大块淤伤。他瘦了不少,可见跑出来前他还在闹绝食。他的父母没来找我,来找我于他们而言是否是一种屈辱?他们有几间工厂,他们有许多土地,他们有三个可爱的孩子,他们是自封的贵族。可是他们最珍爱的孩子就要毁在我手里,一个恶毒的女巫,一个卑劣的杂种,身上或许流着吉普赛和印第安和其他什么血液。塞壬,塞壬。我竟期盼他们这样称呼我。塞壬,塞壬。
我再看着詹姆斯,不同于我,他对我知之甚少,他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他不知道我的过去。却是他下定决心与我结婚,从那时到现在,不曾更改。说实话,我不会鄙夷他的更改,倘若他能放弃他的誓言,我倒是会长舒一口气。这不公平,虽然在一段关系中从没有过公平,但这不公平。他是个孩子,他必须说点赌气话,他甚至无需向我道歉。他只用拍拍手走人,留一帮家佣为他收拾残局。他爱上我了。往日里有许多男人爱我,我不以为意。往日里我爱笑多了,机灵多了,活泼多了,可爱多了,往日里我视别人的爱为必然,而轻蔑才应该是偶然的事。太迟了。我只能说,我遇见他已太迟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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