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隔天的晚上,齐穆白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顾向南入住的酒店,还拎着两件啤酒。

“我想你也睡不着,就带了酒过来,我们喝点吧。”

“处理的怎么样了?”

“林家没有太多的亲戚,知道这件事的朋友也不多,丧事从简,后天早上下葬。”

“牵扯到瑾琛生前遗留下来的一些债务问题和民事纠纷,程诺也会去,你还记得吧?高中的时候总是跟着咱们的那个小弟,现在人家是大律师了。”

齐穆白边说边把酒拿出来摆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坐下,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疲惫。

“怎么还会有债务问题和民事纠纷?瑾琛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顾向南不解。

“你别急,我也是在他出事后才知道。瑾琛留了遗书的。你…你自己看吧?”齐穆白说着拿出一本陈旧的笔记本递给了顾向南。

顾向南有些抗拒。

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又猛灌了一口酒后,终究选择面对。

笔记本里大概纪录了有十几页,揭开了林瑾琛这些年的故事:

林瑾琛从高中时期就开始学习街舞,他曾说过把这项爱好奉为一生挚爱也不为过。

大大小小的地方比赛林瑾琛从不缺席,从最开始过不了海选,到可以进入8强,再到全省冠军。高中毕业前更在全国赛事上取得名次,那年林瑾琛招牌式的笑容也登上了圈内的巨幅宣传海报,一个新星在自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高中毕业后,林瑾琛考入首都艺术学院,加入校街舞队。

入学第一年,他认识了学姐虞归晚。

他在笔记本里是这样纪录:那年她约我去图书馆第一次见面,说有专业的问题找我讨论,我急着赶团队的训练,于是一路小跑到约定地点,她静坐在二楼等我,我走上台阶,抬眼间与她四目相对。午后的阳光已经偏西,斜斜地落在我和她的身上。如梦似幻。她朝我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灵动可爱。这一笑让我仿佛从梦中醒来,那一刻阳光照在我们身上,也照进我心里。从未想过这一个平淡的午后,竟会开启一场长达近十年的离合纠缠。

第二年街舞圈里的国际赛事全球公开招募参赛者,报名的队伍如浪如潮,如果可以取得名次,无疑是走上职业发展的好机会。

林瑾琛和团队合计着排一支齐舞参赛,却在比赛时发生了意外:

两米高的舞台,因为队形变换时没有预估好走位,林瑾琛意外跌落,从尾骨到腰椎严重受创,嵌入三枚钢钉才勉强矫正回原来的位置——这件事他当时没有给顾向南等人提起,几人也不在一个城市,无人知晓。只有虞归晚在身旁照顾。

伤好后回到队内训练,却发现,自己再也做不了Air Flare这样的动作。

那一年钢钉牵制了我的身体,也牵制了我的梦想。

几个月后,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不能再做队内主力的事实,虞归晚又告诉他自己将要远行。

她说她要去留学了,是父母的意愿和期望,这一去可能很久,她希望我给她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

我那时太年轻,只觉得这有什么,你去留学,即便我不能再跳舞也依然可以找到其他的出路,我们的生活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但事实是我错了,不能再跳舞对于艺术生来说就是从源头切断了生路,我必须掌握一门技能,才能生活。

她留学的前三年我们经常电话,我知道她也过得不易,自己在勤工俭学。她的内心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大,即使是在异国他乡受了欺负,被当地人排挤,她也只是在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才会放声大哭,哭过后又重新收整好自己继续学习和工作。我当时就想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女孩再受这样的委屈。

我偶尔给队里代课,交一些基础动作我还是可以的,但是谋生路的事我还要想一想。我开始看一些关于商业的书,创业或许是个路径,手中还有些存款,搏一搏兴许有出路。

就这样到了大三下半学期,本是风平浪静,林家却在一夜之间变了天。

林父本是山海市X局的二把手,那年内部从上到下大力整顿纪律,林父被查出贪污受贿,双开入狱。

家里隔三差五有检察院的人来问话,该没收的东西都被收空了。林母一病不起。

林瑾琛赶回家时已经变了样,那个阳光少年胡子拉碴得出入在医院和监狱之间,他和虞归晚在那年说:“我们分手吧。”

这件事齐穆白三人是知道的,彼时顾向南在美国音乐学院交换留学,三人打了一通长达5个小时的线上电话,最后一起凑了一笔钱给林瑾琛,勉强度过难关,但林母在一年后还是走了,庆幸的是当时齐穆白和霍筱筱都陪在身边。但他们不知道林瑾琛有所隐瞒:本可以申请延迟一年毕业,但他没有。也许从那时他就有点放弃了。

当在网络上看到顾向南站在舞台上的景象,林瑾琛把自己关在家里放声大哭。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我应该也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舞台。

向南,我是真的羡慕你的,也真的真心祝贺你。

又过一年,虞归晚回国,通过两人的共友汪芯蕊找到林瑾琛。

彼时林瑾琛在山海市计划创业,他总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不至于如此的差,或许,还可以挣扎一下?

当接到虞归晚回国的消息时,他有些错愕,但心里还是爱着对方,同意见这一面。

此时虞归晚已经在计划读博,看得出来现在的虞归晚发展的不错。林瑾琛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了。当虞归晚说出希望复合的时候林瑾琛是无措的。

她说我们要不重新在一起吧,兜兜转转,我放不下。其实我也放不下,可是现实好像更残酷一些。我说我现在在创业,我不能保证给你想要的生活,她却说有一个家就够了:我可能还有三年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然后我回来,我们买个房。

买个房…创业成功的话我应该可以做到吧。我再努努力。

于是那一次见面后,两个人又重新走在了一起。

但创业第二年却遇到了瓶颈,投资的酒吧和自己开的网咖都开始入不敷出,接下来,合伙人跑路,酒吧关停。投出去的钱一夜归零。林瑾琛整个人都傻掉。

找到程诺帮忙,程诺看到卷宗和证据链回复:林哥,我尽量。毕竟在当时签订合约的时候,对方只有签字,日期不明,条款之间也不存在足够的制约性。

林瑾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这么倒霉?好像全天下的烂事自己都能遇到。

开始酗酒,却在每次与齐穆白和霍筱筱见面时装作一切安好。和虞归晚打电话时讲述自己的现在做的还不错呢。假装到真的有点累。

他不敢说实话,他是矛盾的,也还有一丝仅存的骄傲。

开始睡不着,偶尔在睡着后又清醒过来的瞬间觉得世界是灰色的。

在长达一个月的睡眠困扰后,身体出现木僵的症状,有点近乎崩溃。

我去看了一医生,我以为是自己喝酒太多导致,但医生说这是抑郁障碍,原来这就是抑郁症。

开始吃药,出现副作用:体重飙升。

这样会不会露馅?不行,要运动起来。

但是仅仅做了一个拉伸的动作我就放弃了,因为我的腰椎撕裂一样的疼。我知道我不会好了。

网咖要交租金,银行卡信用套现远远不够,因为之前的借款都没有还。怎么办?找穆白?不行,筱筱怀孕了,他压力应该也很大,找向南吧?应该可以。

“喂,向南,我有个事麻烦你。”这是他第一次找顾向南借钱。

“嗯…怎么了?你说。”听起来顾向南很疲惫,工作应该很辛苦。

“我…想找你借…借点钱?生意上需要周转下。”

“多少?”

“30万”

“好,你给我卡号。”对方没有犹豫。

又一次哭了,好像小时候爱笑,长大后就爱哭,那些年欠下的眼泪也是需要还的。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如何重新振作或是开始,没有方向。

有点累,真的有点累。像被困住无法逃离。

如果离开这个世界,是不是自己就会好了?

其实走到现在这一步,细想想我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放下的,穆白和筱筱很幸福,向南事业很成功,我不担心你们,如果一定要有,那只有她了。

10月18号,虞归晚打电话跟我说拿到学位证书了,听得出来,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这些年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吗?

她说要不我就不回去了,她的专业在国外找工作能挣更多,问我要不要过去跟她一起?这些年我攒的钱加上她的积蓄,也可以考虑直接在国外定居。

这些年攒的钱,我哪里有钱?哦对,她并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跟她讲过我真实的处境。

我说不了吧,她问我为什么?我讲不出个所以然。她开始生气。激烈的争吵下我们挂断了电话。

她发来消息:不如分手吧。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很难过,但是那一刻,我好像就在等这句话。

我回复:好的。然后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

我觉得我一下子轻松了。

汪芯蕊隔天发来消息:她刚刚找我了,你同意分手?还把人给删了?你是不是疯了?

我看着消息竟然笑出了声:我确实疯了,但很快乐。

关于怎么离开其实我也想了很久,如果是跌落,一定创伤面积很大,我会吓着筱筱吧,筱筱胆子本来就小,不合适,穆白要骂我了;如果吃药,那身体与药物起反应时应该会有痛感,我不想再感受一点疼了;如果割腕,效果同上。所以,现在这个,一定是最优解。

还有跟向南借的钱,我的账户里还有一点余额,现在的房子可以卖,网咖也可以转租。我给程诺也会交代,他有经验我相信会处理好。

还是要跟向南说声:谢谢。认识你这辈子真的不亏哦。

筱筱和穆白也要好好的,就是不要跟孩子说他有这样一个没用的干爹。

我的朋友们,不要难过,这是一场自由,我自己追逐的自由。所以请理解我,尊重我,祝福我。

如果,你们会见到我父亲,跟他说:我还是有点恨,但不重要了。我最喜欢我妈妈,我要去跟她一起生活了。

如果,你们会见到她,跟她说:好好生活,我祝福她。

顾向南看完,哭到说不出一句话。

齐穆白收走那本笔记本,声音有些沙哑:“向南,我们要尊重瑾琛,如他所说: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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