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折一直保持沉默,他的心里有一股怒火,不知是对兴武帝的还是对杨丰的,他很想让杨丰不要再说了,但是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了他。
“您还觉得,有必要为了守护他的统治而战吗?”杨丰发出了灵魂一问,直击刘折的心。
最后,刘折痛苦闭上双眼:“刘某生是周人,死亦是周魂。”
杨丰哈哈大笑:“大将军,这样的大周,又是你想要的吗?”
对啊,这样的大周,是他想要的吗?
残暴的君王、沉重的赋税、贪腐的官吏、困苦的百姓、不止的战乱……
每一个都在昭示他守护的东西是多么得失败。
很明显,这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杨丰不催促刘折回答他的问题,他甚至不需要刘折回答他的问题,他只希望刘折能够认清事实。
“杨将军?是该这么称呼您吗?”刘折睁开双眼,“若没有其他话说,慢走,不送。”
杨丰显然没有放过刘折的意思:“大将军着什么急?某话还没有说完呢。”
刘折觉得杨丰不是来谈话的,是来往他心口送刀子的。
杨丰难得正了下脸色:“某是来邀请将军前往秦川一观,明日巳时,某在秦川城门等候将军大驾,待其后将军再与某说决定也不迟。”
说罢,杨丰自行离开。
这时,东风走进来,好奇问:“将军,秦川刺史为何前来?”
“来邀请我去秦川一观。”
“啊?”
翌日巳时,刘折如约出现在秦川城门,孤身一人,吓得守在城门的士兵连忙去通知杨丰。
杨丰登上城楼,看到旷野之上,一个人迎风而立,不由朗声笑道:“大将军好气魄!某恭候多时,来人,开城门,放刘将军进来。”
随后,杨丰下去,亲自迎接刘折。
“大将军,请。”杨丰非常客气地比划了手势,一展地主之谊。
刘折不知道杨丰让他来秦川看什么,便索性问了出来。
“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将军随某一走,便会其意。”杨丰神神秘秘地回答,领着刘折在秦川的大街小巷走着。
接近中午,人间烟火气十足,街边的小摊传来一阵阵香气,有包子味,有烙饼味,有一丝一丝的甜味,有面条味,每种味道都足够勾起人的馋虫。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一个卖汤饼的小摊。杨丰嘱咐摊主来两碗汤饼。
摊主热情洋溢,高兴地应下,没过多久,就把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饼放在他们的桌上:“客官,请慢用。”
杨丰刻意吸一口气,像是招呼多年好友般熟稔又热情:“将军尝尝,秦川的特色。”
刘折一言难尽地拿起筷子,看着杨丰忘我地吃,只好也一同吃了。
刘折留意到不远处,一个孩童向他的娘亲撒娇:“娘,我想吃糖葫芦。”
“宝儿,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他的娘亲是个温柔美丽的年轻女子。
“可是,可是,可是宝儿想吃。”孩童一脸委屈巴巴,拉了拉娘亲的袖子,“娘——亲——”
刘折不期想到年幼之时,他放学归来,娘亲就在家门口等他,这时候,门前有个卖糖葫芦的大爷经过,他也是同这孩子一般向他的娘亲撒娇,他的娘亲一如面前的女子一样温婉。
可惜……他再也没有娘亲可以撒娇了。
他也不再是会向别人撒娇的孩子了。
接下来,杨丰又带他去了酒肆、茶馆、画室、清水寺等等地方,他喝到了秦川的醇厚美酒,也闻到了来自江南的茶香,看到当地一些文人骚客的墨宝,也看到了出入寺庙祈福的众生。
他大概知道杨丰的目的了。
临近黄昏,一些地方陆陆续续收摊了,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刘某有幸来秦川一游,实在感触颇深。”
杨丰笑了笑:“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刘将军,可还要来攻我秦川?”
“百姓富足安逸,刘某岂有破坏之理?”刘折抬头看向秦川城门,“我自会有理由呈与圣上,从明日起,退离秦川二十里地。”
“看来将军还是不明白。”杨丰一脸可惜,“某可是很期待与将军合作的。罢了,若是哪天将军想明白了,记得来找杨某一叙。”
留给杨丰的是沉默和落日余晖里远走的背影。
回到帐中,东风看见刘折平安回来,一颗心终于落地:“将军可算是回来了。”
“东风,传我军令,明日起,退守敬州。”
“啊?”东风多少有点错愕,难道他们不平叛反贼了吗?
“啊什么啊,快去。”刘折看着东风呆愣的模样,带上几分笑意。
是啊,便是攻占下秦川,又能如何?再一次让百姓深陷困苦?不,他不能这样做。秦川百姓难得有这般好的生活。
至于兴武帝的怒火,就由他一人来承担罢。
第二日,刘折履约践诺,当真退了二十里,驻扎到了敬州城。
只是,刚入敬州城,刘折便觉得触目惊心,路上有很多乞儿,街边生意萧索,一个官吏带领一群官兵把一个小摊围起来,趾高气昂地说:“把钱交出来。”
一个瑟缩的老农被围着,声音哆哆嗦嗦:“官爷,行行好吧,我们真的没有钱了。”
官吏的声音顿时提高:“没钱?谁信呢?给我搜!”
紧接着一群人围上去对老农拳打脚踢,之后,官吏朝老农吐了一口唾沫:“真穷酸!你们几个,把这些菜带走。没钱?没钱拿东西抵,哼。”
刘折再也看不下去,挡在了官吏面前。
官吏一看来人披盔戴甲,双腿不由软了,忍不住想要下跪:“将军,这是……”
“本将是镇国大将军刘折。”刘折自报家门。
“小的见过大将军!”官吏立刻谄媚一笑,“不知——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
“将军,何故踢小的?”官吏其实颇有怨气,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欺负过他。
“把东西还给老伯。”刘折吩咐。
“将军,使不得!”官吏连忙制止,“还给了他,我们拿什么来交赋税?”
“怎么,偌大敬州,没了这点菜,还交不起赋税了吗?”
官吏有苦说不出,只能当作吃了哑巴亏,赶紧带人跑了。
待官吏走后,老农不断给刘折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刘折哪里受的起,赶紧扶老农起来,向他询问敬州的状况,这才了解到,官吏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自从上面加了税,他们自然也借此想要捞点油水,也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再对比秦川百姓的安逸富足,刘折心里总有一股异样难以抹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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