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这一夜,他们依然相拥而眠,可谁也没有睡着。

明明还是那个熟悉的怀抱,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半夜时,阮时玉从床上起身,说:“我想换个房间睡。”他又补充了句,“我一个人睡就行了。”

景言先阮时玉一步下床,说:“我换房间吧,这边我比你熟悉些。”

他穿上拖鞋往外走,才走到门边,阮时玉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感到阮时玉的脸贴在他的背上,也感受到阮时玉胸膛的起伏。

良久后,阮时玉放开他,说:“晚安。”

景言:“晚安。”

他们同床共枕几个月,这是第一次分开,两人都颇不习惯。

怀里空空荡荡,没有另一个人的温度,没有另一个人的呼吸,连被子都变得冷冰冰。

阮时玉抱着景言睡过的枕头,烦得要命。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包烟——这也是郑简石带来的生活用品之一,可惜不是他常抽的牌子——点燃,深深吸一口。

景言来到他家后,他的烟抽得很少了。那个人不抽烟,景言也不抽烟,为了不让在乎的人吸二手烟,他会克制自己。

抽完一根又一根,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烟味,他推开落地窗来到阳台上,让屋子散散味,继续在阳台抽。

偏过头,看到紧邻房间的窗台,想起景言就在旁边的房间里,说不定能闻到味儿,他又把烟掐了。

山里的温度比城里低,冷飕飕的风吹着有点凉,阮时玉缩了缩肩膀,却没有回屋。

他抬头望着夜空,天幕中挂了很多星子,一闪一闪的宛如一幅画,这是城市无法拥有的星空。

要是景言和他住同一个房间,他们就能一起看星星了。阮时玉这么想。

这时,旁边的阳台传来开窗声和脚步声,景言也来到了阳台。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阮时玉觉得他屋里的烟味又冒了出来,他忙把自己这边的窗户关上,不让烟味往外透。

景言见阮时玉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说:“你这样会感冒的。”

“还好,没有很冷,”阮时玉一边说着一边搓了搓手臂,“你还没睡吗?”

景言反问:“你不是也还没睡?”

“我睡不着,”阮时玉仰起头,“星星很好看。”

景言懒懒地靠着栏杆,说:“嗯,很好看。”

两个人又没话说了。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夜空,直到阮时玉打了个喷嚏。

“进屋吧,”景言柔声说,“风也吹了,星星也看了,该睡了。”

“我冷,”阮时玉吸了吸鼻子,“山里太冷了。”

“多盖一层被子,衣柜里有多余的,”景言停顿了下,“或者你要来我的房间吗?我的被子厚,很暖和,你就不用自己再铺被子了。”

“好!我立刻就来。”像是怕景言反悔,阮时玉立刻回屋,可他忘了他关上了落地窗,一着急就“砰”地撞了上去,痛得他头晕眼花。

景言吃惊又好笑,连忙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阮时玉摆了摆手,“你等我。”

阮时玉揉着额头拉开落地窗,把被抽了半包的烟扔回床头柜,快步去景言的房间。

房间门开着,景言在门口等他。

他们明明两个小时前还在一张床上,此时却像两天没见了似的。阮时玉一把抱住景言,四肢都缠在对方身上,成了一只树袋熊。景言托着他退后几步,坐到了床上,回抱阮时玉。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纠缠,亲密得好似要接-吻。可他们的嘴唇最终错开,无处安放,只能咬住自己的下唇。

景言用额头轻轻撞了阮时玉的,阮时玉吃痛地“嘶——”了声。他腾出一只手去摸阮时玉刚撞到玻璃门的地方,摸到了一个包。

“起包了,”景言说,“我给你揉揉。”

阮时玉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睡一觉就消了。”

“哪儿有那么快消,不揉散的话会越肿越大。”

“会痛!”

“我轻一点,不会痛。”

阮时玉拗不过景言,委委屈屈地让人给自己揉包,揉一下他哼唧一声,闹别扭的小孩似的。

他们到底还是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了,这次没有失眠,一觉睡到中午,阳光倾洒在他们身上,照得他们每个毛孔都暖乎乎的。

外面有鸟叫、狗叫、猫叫、鸡叫……属于大自然的热闹。

早饭后两人外出散步,招猫逗狗,享受这无人打扰的清闲,还去旁边的果林摘了一筐新鲜水果,连皮都不洗,擦一擦就吃了,清甜甘爽,水分充足,比超市的好吃。

到了下午阮时玉来了灵感,手指痒痒想写歌,就找郑简石要了吉他和电脑,在别墅里随便找了间空房进行创作。

景言就和郑简石在院子里喝下午茶,桌子上还趴着一只睡大觉的猫。

郑简石昨天就想八卦了,奈何没抓到和景言独处的时间,这会儿总算有了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郑简石挤眉弄眼地说:“言哥,你和时玉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他说你们是工作认识的,我都没听说过你还涉足娱乐圈呢。”

“我也没听说过你追星。”景言挠挠猫下巴,猫被挠醒了也不生气,还眯着眼偏着头往景言这边凑,显然是被挠舒服了。

“我这也不算追星吧,喜欢听他的歌,就关注了下。”郑简石挪动椅子,和景言肩并肩坐着,“时玉竟然谈恋爱了这真是太神奇了!他出道这么多年花边新闻少得可怜!我看你去他的演唱会还以为你们就是普通朋友呢,想着让你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没想到啊没想到……哥真是闷声办大事啊。”

景言送了他一个白眼。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郑简石撅了撅嘴,又对了对大拇指,“过年的时候会去见伯父伯母吗?他们不念叨着让你找个对象念叨好久了。”

过年……景言算了算时间,到那个时候,他和景言的租约就快要到期了。

“哥,你怎么不说话呀?”郑简石撞了下景言的肩膀,“这事儿你跟伯父伯母说过没?要是他们问我的话我能说吗?你得先跟我通个气儿啊,不然我要是说漏嘴了你又骂我。”

“你太啰嗦了,”景言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郑简石:“好嘞~”

郑简石从包里摸出烟,抖出一支递给景言,景言把烟塞回烟盒,并收缴了整包烟。

郑简石一脑门问号,“怎么了?这烟不是你常抽的牌子吗?”

景言:“不想抽不行吗?”

“你这是在戒烟?”郑简石莫名其妙,“我没记错的话时玉也抽烟啊,两个人都抽烟的家庭里没必要戒烟吧。”

景言:“不该你管的事你少管。”

郑简石:“好吧。”

阮时玉这一写歌就写到了晚上,连吃饭都顾不上,匆匆扒拉了几口又回房闭关。

等郑简石走了,阮时玉才又从房里出来。

他抱着吉他,眼底放光,脸上半点不见疲惫。

“我写歌好久没写得这么顺畅了,”阮时玉问景言,“你愿意当我的第一个听众吗?”

他用的是问句,但满眼都写着“你要听你必须得听你一定是我的第一个听众”。

被这样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景言只觉得心脏都变得软乎乎的,做出洗耳恭听状,说:“当然,我的荣幸。”

这是一首抒情歌,唱的是蓝天白云和温柔的风,以及藏在心底淡淡的思念,节奏抓耳歌词押韵,听众好似跟着这首歌离开了房子,去到大山、去到河边、去到一望无际的草地,歌唱着、诉说着、想念着某个人。

“风在想你,花在想你,我在想你。

而你在哪里?”

景言听着这首歌,看着阮时玉低垂的眼睑和在琴弦上拨动的手指,软软的心化作了一滩泥,又变成了一块石头。

他忽然想问景言,你以前创作的每一首歌,第一个听众都是许文昊吗?你歌里无数的想念,是在想念这个人吗?

透过我,去想念他。

景言有点想笑,自我嘲讽地笑。他能明确地感知到,他和阮时玉之间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他们在试探在拉扯在寻求一个相处的平衡点。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总是强迫自己清醒,不断强调两人的关系,甲方和乙方,他们的所有都是一纸合约制造的假象罢了。

然而人总是容易自我沉醉,他沉醉于阮时玉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以及澎拜的欲-望,他竟也生出了私心。他一面诃责阮时玉的越界,一面又渴望着越界,他从没对任何一个雇主产生过如此情感。

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也不是他的职业准则。

做这一行还想干干净净,就必须管住自己的心和身体,他向来管束良好,最近却有脱轨的趋势。

这样不行!

阮时玉喜欢的,是他按照模版扮演出的那个人,和真正的他没有半点关系。要是他在租约期间对雇主动了心,那就是天大的笑话。

他可不想成为一个笑话。

耳边的乐声渐止,阮时玉放下吉他,端正坐好,像一个等待评委宣判结果的选手。

“这首歌怎么样?”阮时玉问。

“很好听,”景言鼓掌,“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阮时玉:“后面估计还要稍微修改下,回家后我先录个DEMO发给沈哥听一听。”

景言:“他会喜欢的。”

阮时玉脸色红扑扑的,问:“你喜欢吗?”

景言顿了顿,说:“喜欢。”

阮时玉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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