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十几日昼夜不分的苦练,竟在喘息之间便呼啸而过。
浸透汗水的T恤,冰凉的地板、疲惫不堪的身体……肌肉的酸痛尚未消散,膝盖的淤青还未褪去,新歌的旋律却早已镌刻进NOVA每位成员的神经末梢,舞步也早已驯服了每块骨骼。
日复一日的地狱级的魔鬼训练,回过头看却短如一瞬。时间的密度被汗水与重复无限压缩,又在专注中极速流逝。当最后一遍合练结束时,他们相视一笑,才惊觉岁月的秒针早已掠过两个礼拜的标度——那些咬着牙撑过的日夜,竟已悄然化作整齐划一的动作和彼此间一个眼神就能读懂的默契。
“星河交响”慈善盛典开始前,NOVA五人被苏晴和助理引领着,穿过迷宫般的走廊,前往他们的专属休息室。
盛典的后台,像一座精密运转的微型城市,却又笼罩着一种与前台璀璨截然不同的、近乎肃穆的紧张感。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氛、发胶、皮革以及电子设备散发的微弱气味。巨大的防眩光玻璃幕墙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而玻璃内侧,是穿着统一黑色制服、步履无声、表情一丝不苟的工作人员。他们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推着挂满华服的移动衣架,或低声对着耳麦确认流程,穿梭于铺着厚厚消音地毯的走廊。偶尔有穿着考究晚礼服或定制西装的嘉宾走过,也大多压低声音交谈,空气中流淌着一种上流社会特有的、彬彬有礼却疏离的静谧。
夏然好奇地东张西望,被顾晞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胳膊示意安静。顾清徵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漂亮的脸蛋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种过于高端和严肃的氛围让他这个习惯了打歌舞台喧嚣的舞者感到些许无所适从。墨徊则保持着惯有的沉稳,目光平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流程,默默记下路线。言澈走在最后,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不是因为紧张即将到来的表演,而是因为苏晴刚刚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时屿的休息室就在前面转角。”
每一步靠近那个转角,都像是在踩在云端,又像是走向审判席。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清醒,驱散脑子里因过度期待和紧张而带来的眩晕感。
就在他们即将转过那个灯光略显柔和的转角时,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恰好从对面一间挂着“星瀚传媒-时屿”名牌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象牙白色的高领羊绒衫,同色系的宽松长裤, 187的身高在略显昏暗的转角光线下,拉出一道孤寂而优雅的影子。
时屿似乎刚从个人空间里抽离出来,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墨发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拒人千里的疏离气场,仿佛自成一个独立的小宇宙,与后台的繁忙和紧张格格不入。他正抬手,似乎想整理一下袖口,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言澈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队友和苏晴的脚步声、远处工作人员的低语,全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几米开外那个清冷的身影。
七年的仰望,无数个日夜循环播放的歌声,私人音乐会上那震撼灵魂又令人心碎的冰冷琴音,还有那深埋心底、无法言说的巨大担忧……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大脑一片空白。排练了无数次的问候语、得体的表情管理、专业的自我介绍……全部蒸发得无影无踪。他像个突然被推到聚光灯下的提线木偶,四肢僵硬,喉咙发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屿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微微抬起了头。
那双被誉为盛着星河的桃花眼,在转角柔和的光线下,清晰地看了过来。眼神依旧是空的,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深潭,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淡淡的疏离和询问。那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穿透了言澈所有的伪装。
“时、时、时……” 言澈张了张嘴,试图发出那个在心底默念过千万次的名字,舌头却像打了结,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几个破碎而短促的音节。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一路蔓延到耳根和脖颈,连白皙的锁骨都染上了薄红。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像只受惊的兔子,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不敢与时屿对视,却又忍不住偷偷瞟过去。那副手足无措、窘迫到快要原地蒸发的样子,与他188的身高和舞台上掌控全场的vocal担当形象形成了巨大的、甚至有些滑稽的反差。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苏晴脸上的职业化笑容瞬间僵了一下,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她刚想开口圆场,却见时屿的目光在言澈那张爆红的脸和慌乱的眼神上停留了片刻。
没有预想中的冷漠或无视。时屿那空茫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如同深潭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他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住了。
他认出了眼前这个紧张到结巴的大男孩。是那个在“回声馆”A区第一排,试图靠近他冰冷世界的年轻偶像,是那个翻唱《孤岛》、被工作室点赞过的NOVA主唱,言澈。
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礼貌,也或许是对方此刻过于真实、毫无伪装的窘迫,意外地触动了他心底某根早已锈蚀的弦。时屿的薄唇微启,清冽如泉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你是……言澈?” 他的目光落在言澈身上,带着一点点的确认,语气平静无波,却像一道电流击中了僵立的人。
言澈猛地一震,像是被点了穴道的人突然解封。他用力地点着头,幅度大得几乎要把脖子甩断,声音依旧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努力想表达清晰:“是、是的!时屿前辈!我、我是NOVA的言澈!我……我特别喜欢您的歌!”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份紧张被纯粹的、对音乐的赤诚暂时压过,“您、您的《孤岛》……我……我翻唱过!您工作室的点赞……我……我真的很感激!” 他语无伦次,但那双狗狗眼里闪烁的光芒,却异常真挚和炽热,像投入深潭的两簇小小的火焰。
这光芒,纯粹得不含任何杂质,没有粉丝对偶像的狂热占有欲,没有对资源的觊觎,只有对音乐本身的、近乎虔诚的喜爱和敬仰。它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时屿周身那层厚厚的、名为“虚无”的冰壳。
时屿有瞬间的恍惚。
多久了?有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纯粹、只为音乐本身而闪耀的眼神?那些环绕着他的赞誉、分析、追捧,早已变成了冰冷的符号,堆砌在他琉璃塔的基座上。而眼前这个紧张到结巴的年轻人,眼中跳动的光芒,却意外地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第一次触摸到琴键,只为指尖流淌出的简单音符而欣喜若狂的自己。
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抓不住。冰壳迅速弥合,空茫重新覆盖了眼底。但那一瞬间的涟漪,却真实地存在过。
“嗯,” 时屿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和平静,听不出情绪,“翻唱得不错,有自己的理解。” 他简单地评价了一句,目光掠过言澈,又看向他身后略显紧张的NOVA众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演出顺利。”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无声,带起一阵极淡的、清冽的雪松香气,转瞬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原地依旧心跳如鼓、脸颊滚烫的言澈,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冷香。
“呼……” 直到时屿的身影彻底消失,言澈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指尖触碰到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紧张余温。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但不再是单纯的紧张,而是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偶像“认证”了的巨大喜悦和……一丝丝被那瞬间“恍惚”点燃的、微弱的悸动。
“出息!” 顾晞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言澈的后背,力道不小,“见个偶像紧张得跟小学生似的,丢不丢NOVA的脸?”
夏然也凑过来,小鹿眼亮晶晶的,带着崇拜:“澈澈!时屿前辈跟你说话了诶!他还夸你翻唱得好!太棒了!”
顾清徵则看着时屿消失的方向,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向往和压力交织的复杂神色,低声对身边的墨徊说:“墨队……时屿前辈的气场……好强。” 在这种真正的艺术大家面前,尤其是在这种严肃高端的场合,他引以为傲的舞蹈实力似乎都显得轻飘飘的,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墨徊一直站在顾清徵稍后一点的位置,将他的细微紧张尽收眼底。闻言,他自然地向前半步,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了顾清徵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撑力量。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一剂定心丸,清晰地传入顾清徵耳中:
“别多想。舞台就是舞台,把练习时的状态拿出来就好。你是最棒的舞者,用你的身体去说话,就像在练习室一样。” 他的目光沉稳而充满信任,像磐石般可靠,“记住,台下坐着的,只是欣赏表演的观众。专注我们自己。”
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听着墨徊沉稳笃定的话语,顾清徵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慢慢松弛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墨徊,漂亮的眼睛里重新凝聚起光芒和坚定,用力点了点头:“嗯!知道了,墨队!”
“好了好了,都别傻站着了!” 苏晴拍了拍手,甜美的嗓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尤其在言澈红晕未退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赶紧去休息室做最后准备!妆发老师等着呢!记住,今晚的舞台,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让所有人都看看,NOVA凭什么能站上‘星河’!”
她的话语像冲锋的号角,瞬间将所有人从刚才的插曲中拉回现实。言澈最后看了一眼时屿消失的走廊尽头,将那份短暂的悸动和时屿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微光深深压入心底,眼神重新变得沉静而坚定。他转过身,跟上队友的步伐,走向属于他们的战场。
后台的微光短暂交汇,留下了一道转瞬即逝的轨迹。言澈眼中那纯粹的光,像一颗小小的火星,意外地落入了时屿沉寂的心湖,虽然未能点燃燎原之火,却留下了一圈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涟漪。而墨徊无声的支撑,则悄然稳固了另一个灵魂在巨大压力下可能出现的动摇。属于他们的“星河”时刻,即将在万众瞩目中,正式拉开帷幕。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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