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古镇街巷的灯笼次第亮起。关砚握着简兮的手腕穿过青石板路,指尖触到她腕间跳动的脉搏,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
拐角处飘来桂花酿的香气,他脚步微顿,余光瞥见她发间沾着的梧桐絮,伸手轻轻摘去。
"前面有家民宿。"他声音裹着夜风的凉意,指节叩响褪色的黄铜门环。
门扉吱呀开启时,檐角惊起几只灰雀,扑棱棱掠过她肩头。
简兮望着天井里那株百年银杏,金黄的扇形叶片簌簌落在青砖地上。
老板拿着手电筒引他们穿过回廊,灯影在斑驳的白墙上摇曳,恍惚间像是穿过时光隧道。
关砚始终挡在她外侧,衣袖不经意扫过她手背,带起细微的痒。
"两间......"她刚要开口,忽觉掌心被捏了捏。
"就要这间了。"关砚抬手一指,将身份证按在柜台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证件边缘,"屋里有茶水吗?”
老板说:“有的,安神茶,自己泡。”
木楼梯在脚下发出年久的呻吟。推开门,月光正透过雕花木窗斜斜铺在藤编床榻上,窗边铜炉里余烬未熄,飘着淡淡檀香。
关砚将相机包放在八仙桌上,转身时撞见她对着墙上的水墨画出神——画中少女在溪边浣纱,眉眼处与此刻在画前站立的简兮竟有几分相似。
"冷吗?披上吧。"他拿出一条浴巾展开,走来时带起一阵雪松气息。她回头,视线盯着案几上的紫砂茶宠,伸手摸了一下,他抖开浴巾罩住她单薄的肩,"简记者这是在想什么?”
简兮抓住即将滑落的浴巾,指尖触到他来不及收回的手。
两人俱是一怔,窗外的更漏声忽然变得清晰可闻。
关砚率先退开半步,将桌上的小茶宠拿起来看看:"我们明天按照黍苗儿给的地址去。”
她望着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检查门窗的背影,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笔锋转折处总带着收不住的锐气,像极了他此刻紧绷的下颌线条。
浴室传来水声时,简兮正倚着窗棂翻看相机里的照片。黍家祠堂飞檐上的嘲风兽在夜色中模糊成团黑影,快门按下那瞬,关砚的侧影恰好闯入镜头。她指尖悬在删除键上,迟迟未落。
"怕我偷看?"带笑的声音惊得她险些摔了相机。
关砚倚在浴室门边,发梢还滴着水,月白中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淡红的旧疤。
见她慌乱转身,低笑化作轻咳:"安神茶在描金壶里,喝完去泡个热水澡。"
氤氲水汽中,简兮将额头抵在青瓷砖上。
浴室门是湘妃竹编的,月光将他的剪影投在屏风上,修长手指正摆弄着案头的老式留声机。
黄铜喇叭里飘出《天涯歌女》的调子,周璇的嗓音裹着细碎杂音,像从旧时光里打捞出的珍珠。
"民国二十六年产的百代唱片。"他的影子忽然靠近,惊得她往水里缩了缩,"小心着凉。"
简兮攥紧浴巾盯着水面晃动的月影,直到听见木椅拖动的声响。他竟将藤椅搬到浴室门外,就着月光翻看那本泛黄的旅客留言簿。"2005年秋,我和丈夫途经这里,很难忘的记忆。”某页钢笔字蓦地撞入眼帘,关砚的指腹抚过纸张,嘴角上扬。
简兮出来时,留声机已换了《夜来香》。关砚背对她站在露台,指间星火明灭,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简兮望着他肩头凝结的夜露,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拂。
指尖触及的瞬间,他猛然转身,烟蒂坠在青砖上溅起几点火星。简兮被他眼底翻涌的情绪骇住,后退时绊到藤椅。
关砚伸手去捞,带着她跌进堆满绣枕的贵妃榻。
混着烟草的雪松气息将她笼罩,他撑在她上方的手臂肌肉偾张,喉结滚动数次才哑声道:"方才在巷子里......"话未说完,远处忽然传来打更声。他像是骤然清醒,翻身坐起时扯过绒毯将她裹成蚕蛹,"睡吧。"
简兮在黑暗里数着更漏,听见对面床榻传来辗转声。月光移过博古架上的自鸣钟时,她终于忍不住轻唤:"陈无衣?"
"我在。"
"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她?”
被子窸窣作响,他赤足踩过冰凉的地砖,和衣躺在她身侧的锦褥上。气息萦绕间,他隔着绒毯虚虚环住她:"那你呢,为什么就认定我是陈无衣呢?晚晚,我不会认错的。”
简兮转头看他,却发现他闭着眼,睫毛在月光下投出颤动的影,梨涡浅笑。
他的气息拂动她耳畔的碎发:“漂亮星星的主人,我怎么会认错?”
她还想追问,忽觉眉心落下一片温热。关砚的吻轻得像银杏叶飘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睡吧。"
夜风卷起纱帐,露出天穹中的北斗七星。简兮在朦胧间感觉有人替她掖紧被角,袖口轻轻拂过她的脸,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痒意,简兮动了动身子,任由困意将自己彻底淹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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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床上有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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