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海十几天后，季翎有在注意谈小满平日里的精神状态。
毕竟，在东海还是算花了些精力的，还是想要这个小人能够在一想就头疼的上学阶段，轻松那么一点。
只是，季翎在吃下午饭的时候，看着侍立在旁边的谈小满那平淡的琥珀般的眼睛，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也是，这个小人连续两个月都是倒数第一，要不是惹了事夫子催她过去，她都可能不知道小人成绩差得是这般模样。此时处境变好了，更不可能从小人的脸上知道学校里面过得好坏了。
不过或许是花了钱的心理安慰？季翎悄悄打量谈小满的眼睛，总感觉小人是要那么精神好一点？比如早饭不总再是三板斧的奶粥、鸡蛋、叶子菜，变得稍微有了些花样。
等到第三个月的排榜日出来了，看到小人还没有一点点像自己汇报的迹象，季翎又实在拉不下脸去问有没有用。毕竟，她一次也没有关心过谈小满的任何方面的学业情况。
一次也没有。
季翎只能自己去灵机空间去找夫子要来了积分榜，亲自看东海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那夫子见她询问成绩，连忙主动说自己想上报此事，却怕耽误了司道大人的时间，夫子面上明晃晃的欣喜盖过了犹豫，道：
“司道大人，谈小友本月排名进步了二十位！”
季翎眉毛一挑，倒也没有很失望。毕竟再刻苦，再按进步来排名，也不耐不住基础太差。基础太差，又能学明白多少知识呢。
那夫子看季翎没有多少惊喜，神色看上去还有些疑惑，便知道这个结果对季翎来说只是差强人意，夫子于是解释道：
“司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东海‘睡莲山’新发现一处宝地‘逆流河’！大仙人说此处能存世百余年，可叫‘坚韧者坚韧’考教的不是实力也不是见识，而是‘逆行而上，坚持自我’。”
“听说，这里面仙人讨不了好！那种意志坚定的凡人才会被垂青！”
“所以‘万书阁’的一应老先生，都让我们挑选这届‘刻苦、坚韧’的学子，待到成年修行后，再去那里历练。”
季翎听完，点了点头，倒也是一个较为自然的处理方式，层层遮掩下来，动机也就模棱两可了。更何况，或许这个宝地根本不是假的呢？此举将这一年的全部学子，都想收入东海“彀”中，绑上东海的旗号。毕竟若自家人入了逆流河有了收获，还能对东海地域恶语相向，忘恩负义？总归要亲热几分。
不然东海怎么这么热衷主承学校？不过是为了人才罢了。
那夫子又道：
“谈小友虽然基础薄弱，但是刻苦坚定，新的规则多是按认真、进步来排名，班级众人多有互相帮扶，一时间各个班级的凝聚力更强了。”
“司道大人放心，等到谈小友打了根基，在这规则下，排名会好看很多。”
季翎点头，表示知道了此事，随口问道：
“汪夫子如何。”
那夫子赶忙答道：
“多谢司道大人赐仙宝，汪荀意灵力凝练，有望灵有境，增寿百年。”
季翎听着这夫子小心翼翼的措辞，极力避免话语的有垂涎宝物的意思，也是无趣的很。偏偏这个还夫子这一学年的代行主任，一个灵有境多年的老人了。
她沉吟了一下，道：
“我会给你三枚‘不动雪’，你自己看着分配，此物灵有境稍有裨益，终归在灵存境才有更好的益处。
此后，你全权处理谈小满的学业，不要让我烦心。
我要看见她，努力、刻苦但是心理健健康康的学到知识，我相信你们的专业教育水平。”
季翎怕这个主任理解不到自己的意思，她补充一句道：
“也不能让我失望。”
那主任严肃起来，五体投地道：
“谨遵司道大人法旨。”
季翎略感好笑，看着浸淫教育行业多年的主任已经失了求仙问道的心，如同凡人般的向她承诺。
却又笑不出来。
她，也一点求仙问道的心都没有了啊。
光芒一闪，季翎退出了灵机空间，只留了句话让那个主任派人来取三枚“不动雪”灵材。
季翎看到自己终于解决了小人的学业问题，像是祓除掉了贴在她心口，那根本不需要在意的东西，但是却始终甩不掉的累赘。她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能完全不在意这个小人了。
说起这个小人，她这才猛的意识到，这个小人没有找她要过钱！就只是那天小人说管账的时候，给了她十两的银票，说起码能买两个月的菜，不够再找她要。可是现在足足三个月，这个小人竟然没有找她要钱！一点迹象也没有！
她以前虽然不做饭，但是为了避免她师父花被那些俗人当冤大头，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物价，一个人一个月二两银子是要的，还别说偶尔指明了吃一顿好的。
怎么都不够的。
琢磨了一番，又想到自己好久都没有去看厨房，不知道那个小人习不习惯。
这样想着着，她自己都笑了一下。
整整三个月，才想起来看这个小人在她这里习不习惯。
是啊，自从上次看见小人站在小板凳上做饭，她自己削了个方正的石块放在那做垫脚后，她再也没有去过厨房了。
季翎知道自己有在故意回避，但是不明白自己在回避些什么。
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面，为什么要去回避和小人的接触，要去让小人忙得没有时间和她见面。
她坐在书房草草翻了一番书，看到小人还是没有在这个漫长的下午找她拿钱，心中叹气。
你是大人啊，她只是一个吃你的、用你的、睡你的，还那么自尊要强、连被你那样掐住脖子后，都只是说自己犯错的小孩子。这么一个乖巧懂事、出身贫苦的小孩，她得多害怕你啊，怎么能让她主动找你，提要钱这种对于小孩难以启齿的事情呢。
季翎估摸了一番时间，想着小人差不多是在准备下午饭，便往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门外，季翎一看，果然，小人就在厨房里择着菜。因着时节来到了秋冬日，小人也煲起了正式的汤，手上便是在用刮刀削着一个玉白萝卜的皮。
黄昏时间，天色未晚。小人在厨房里面，只有些许的阳光钻进去，季翎看着小人那一双琥珀般的黄褐眼睛，在细碎分布的光里一闪一闪。
真是好看的眼睛啊。这个小人，全身上下都是普普通通，养了三个月，还是瘦得可怜。
但是这一双眼睛，季翎觉得实在是太好看了，特别是呈了光之后。
像宝石。
像宝贝。
谈小满：“？”
“仙师，怎么了。”
季翎尬住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哦，自己是来送钱的，呆呆的站在门口看和那个小人对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
“咳”，季翎轻轻咳了一下，打好了腹稿，总之不能直接说“我是来给你银票的，来，拿着。”那个场面对小人来说，不太好。
像施舍。
哪怕这个是小人该得的，她也会觉得这个小人认为是施舍。不能直白白的说，而是要从旁说起，再把话题带过去。
季翎温声道：
“我是来检查工作的。平日我都是一季检查一番，你给我做了三月的工，也是到了检查的时间。”
说完，她又补充道：
“没有问题的话，我便给你发十二两的工钱。因着是头一季，给你添一两，做做彩头，发你十三两。”
那小人愣了一下，有些犹豫道：
“仙师，一定要现在检查吗？晚饭后吧账本给你送去书房可以吗？”
季翎往前踏了一步，跨过了厨房门槛，站在门前，挡住了不少光，她平淡道：
“一定要现在检查。”
本来季翎心理觉得这个小人可能因着苦日子过惯了，食材也不会买什么好的，钱也就这么省下来了，只是自己吃不出来，倒也没什么事情。
可是这个小人的退缩、犹豫，却让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凭什么这小人就一定会把钱全都花在食材上呢？这小人不正是苦日子过惯了，所以才偷偷买些便宜货，用好厨艺掩盖，剩的钱全部私吞藏匿吗？
倒也不是私藏，估计会吞下来，还她的“欠债”，欠的“学费”。
凭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小人是好人？凭什么？
那小人‘咿呀’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萝卜和刮刀，洗了手，往着厨房里面的储物柜走去。只是走时，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挡住了好多光线的她。
季翎眼神一凝，面上无声息覆上了冰雪，往厨房进。只有慌张的贼，才会看来路有无人追上。
那小人果然慌了一下，打开储物柜的动作都快了几分，飞快的拿了一个白黄的册子，道：
“仙师，给，这是三月购入的食材出入情况，都记下了。”
季翎冷哼一声，越过了小人，走到储物柜面前。她人高出了快一整个小人，还有灵力淬过五感，自然看到了那柜子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册子。
阴阳册。
这么小的一个人，就会做这种事情，亏得是如此愚笨，不然怎么连续两个月倒数第一，竟然不知道放在自己房中！
她真是看走了眼！
被这个小人的可怜迷了智！
只是，季翎心中还抱着一丝的期许，想着眼见为实。那小人没来阻拦她的动作，季翎也不意外。
这个人，连被自己那样掐脖子都是那样冷静！现在这点事情，怎么会让她慌乱，她甚至觉得被她揪出错漏了会冷静的提出解决办法，“仙师，你就用我的工钱抵了就是。”或者“仙师，你罚我工钱吧。”
翻开这个没封皮的册子一看，季翎只是略略扫了几眼，便勃然大怒，想要一耳光打在这个人脸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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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孩提-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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