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无事,冬牧场里汉子多以喝酒消磨时光。
巴雅平时在草场放羊时就爱喝两口,此时更是喝得伶仃大醉。
他平日无事就要打人,喝醉时更不安生,见着人便打。幸亏他家没有帮工的难民,不然也得遭殃。此时他夫郎加玛被打得嗷嗷乱叫不停。
冬牧场众人住得分散,要不是几人回家路过这里,是断然听不到加玛的求饶声的。阿勒玛罕面上布满寒霜,气得胸膛起伏,一脚踢开巴雅家的门。
大门内,加玛这次被打得更狠,嘴角都流出鲜血,见到众人不再觉得难堪,只是捂着脸哭。
阿勒玛罕教训巴雅时也不再替他说好话。加玛隐隐有感觉,这次要不是几人路过,他可能就没命了。
巴雅眼眶都是红的,喝得谁都不认识,无论怎么求饶都没用。
刚听到县丞的话,慧哥儿此时心里对加玛有些看不过眼,他扶起加玛,小声劝道:“不是说草原不看重名节吗?你离了巴雅又能怎样呢?在这里除了挨打,你又得不到其他的,还不如再找个人重新过活呢。”
托娅气愤得紧,圆圆的脸拧成一团,狠狠盯着不争气的加玛:“草原女人双儿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离了巴雅还能死了不成?何苦受这个气。”
加玛抹抹眼泪,知道慧哥儿和托娅是好意,可他的心酸又跟谁去说呢:“我......我不能生养。”
他咬咬牙,将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再不说他就要憋死了:“我也知道自己活得窝囊,可我不能生养。之前也嫁过一个汉子,三年了都没怀。那家人把我休了,我这才嫁的巴雅。
我以为是之前的汉子不行,哪知道他现在都三个娃娃了,我还是生不出来。巴雅没嫌弃我,也没说过要休了我。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可我这样子,还能去找谁?”
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加玛呜呜地痛哭出声,将几年来的心酸都化作眼泪,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在巴雅被抬到屋里关起来后,加玛擦掉眼泪,对众人鞠躬道谢:“谢谢你们。”
走出巴雅家时,慧哥儿几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婉儿在村里也见过打婆娘夫郎的汉子,那时候更不堪,很少有人会出手帮忙,有些刻薄的妇人夫郎还会出言奚落被打的人。
她有些迷茫,她们在家洗衣做饭,伺候一家吃喝,为什么还会被打呢?又为什么有些妇人夫郎们好似更瞧不起被打的人?
“我们明儿去泡温泉吧。”
一路上慧哥儿心情不好,他知道是受了巴雅的影响。但他库兰可从不是会跟女人双儿动手的人,慧哥儿的忧虑大可不必。库兰思考了一路,想到上次慧哥儿听到温泉时明亮的星眸,便忍不住开口。
果然在听到温泉后,慧哥儿眼睛亮几分了,脸上也有了神采,声音里都透着惊喜:“真的?那边有池子能泡水?”
“有,之前部落的汉子们挖的。正好冬儿和丹哥儿身子不舒坦,去泡泡说不定就好了。”库兰满意地看着慧哥儿重新焕发精神的小脸。
“好。”慧哥儿露出大大的笑容,问库兰,“去几天?要带些什么?”
“三天。那边有小木屋,我们晚上可以在那里休息。带上衣服和弓箭,再带点馕和风干肉。要是想吃鲜肉了,还可以打猎物。大雪天袍子啊鹿啊都冻傻了,一打一个准儿。”
库兰讲起以往泡温泉的经历,成功地让慧哥儿转移了注意力,直到睡觉时都没再想起巴雅和加玛的糟心事。
因着明日要去泡温泉,慧哥儿急急去拆买来的草药和香料,想配一个驱寒气的方子。泡温泉时暖和,出来肯定会受些寒气,冷热交替的,他得预防着些。
冬儿和丹哥儿在后院儿练习射箭,听说要去泡温泉,高兴得什么似的,小弓也不要了,嗷嗷叫着去收拾衣服,生怕不带上他俩。
托汗也很高兴,他年纪大了,身子骨时常有些病痛,每次泡温泉后都会好很多。每年到冬牧场后他都惦记着去泡几天缓解缓解。
因上次逛阿勒腾时没带毕力格夫妻和满达,这次便轮换着带上三人,让另两个男仆守家。他俩要是想去,等库兰他们回来后再去不迟。
慧哥儿如今也会射箭,因此收拾行李时特意将弓箭也带上,到时候打猎说不定能猎个兔子什么的。
因天气严寒,想了想又带上了擦手的羊油,虽然有些味道,但是护手效果着实不错,草原上姑娘双儿都用这个抹手。
库兰看着慧哥儿收拾,脸上笑容一直没停过。以前去泡温泉,他和托汗都是包一身衣服就走,哪有夫郎这么细心。
他挠着头傻乐,看到慧哥儿将羊油挖到一个小瓷瓶里,想了下有些懊恼,怎么就忘买女人双儿用的面脂了。他拍拍脑袋,暗骂一声粗心,想着怎么捎信儿去城里,托人带回来一瓶才好。
慧哥儿瞥见有些不解:“好端端地,你打自己头作甚?”
库兰笑笑,没将打算说出来。能不能找到人还不好说,不能白让未来夫郎高兴一场:“没事,就是看你收拾行李觉得安心。”
“呆子。”慧哥儿不再理会库兰,打好包袱后,去看两个孩子收拾的小包袱。
冬儿和丹哥儿的小衣服皱巴巴地在包袱里躺着,慧哥儿点点两个小娃娃的额头,“可还有要带的?没了的话阿父给你们收拾。”
“有,乌木。乌木也要去。”丹哥儿笑眯眯地,指着床上睡觉的乌木道。
“不行,温泉是族人们泡的,乌木和班班、扎那都不能泡。”
慧哥儿绷着脸。今日他才知道族人们为了这一处温泉,跟周围的部落打了不少架,比大晋农户争水还要激烈,好不容易才将温泉占为己有。
族里很多老人一到冬牧场就去温泉里泡着,对温泉很是看重,他们怎么能带着猫狗过去讨嫌。
丹哥儿撅着小嘴不乐意,冬儿低着头也有些不高兴。库兰想说带过去不让泡就成,哪知慧哥儿摇摇头,库兰便没张嘴。
慧哥儿语气有些严厉:“温泉是族里重要的财产,是很多年老的族人养病用的。猫猫狗狗身上脏,而且温泉温度高,它们不能泡,会被烫着,知道吗?”
“慧哥儿,你们也要去泡温泉?”
稻哥儿、婉儿和托娅骑马过来,刚进屋就听到这句。婉儿兴奋地声音都有些劈了,不敢相信竟然这么凑巧:“我们也说明日去泡呢。咱们一起去啊,人多热闹。托娅说那边的小木屋很多,都是族人们建好的,咱们还可以一起打猎,可好玩了。”
“对,每年族里的老人们都会去泡,木屋就多建了几个。”托娅进来,摸摸冬儿和丹哥儿的头,笑着解释,“温泉的水太烫了,上次白音带着他家的猫去,猫被烫的喵喵叫,差点受伤呢。”
冬儿和丹哥儿听闻,脸色这才好了些。慧哥儿给几人倒茶,库兰见都是姑娘双儿的,早出去了。等人走了,婉儿才打趣道:“慧哥儿你不知道,稻哥儿要招婿了。”
慧哥儿挑挑眉,边倒茶边说:“还是那个苏尼尔?”
稻哥儿脸有些红,小小声嗯了下。他如今是阿勒玛罕的干亲,日后是要继承阿勒玛罕的财产的。因此虽然害羞,脸上却有着别样的神采。
苏尼尔是敖登大婶的二儿子,敖登大婶能生,生了六个还都是儿子,家里又没有当家的男人,可想日子过得有多苦。
大儿子保拉提已经二十,算是目前家里的掌门人,小儿子又才一两岁大,黏人得紧。
苏尼尔这个老二不上不下的,在家里也不受重视,听说阿勒玛罕要招婿,可不就上了心。苏尼尔人虽精明些,也不是那没良心的,平时做事也尽心尽力,阿勒玛罕考察了许久才点头,如今正找人算日子呢。
婉儿笑着说:“没想到咱们一处来的,稻哥儿是第一个成亲的。慧哥儿你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库兰没催你?”
慧哥儿笑笑:“我想等来年天气暖和了再说。稻哥儿的亲事呢?什么时候办?”慧哥儿还没想好怎么跟库兰说他的身世,此事牵扯到两个孩子,他不得不慎重。
稻哥儿轻咳一声,小声道:“阿勒玛罕想在年前办,正在找人算吉日呢。”
草原这边办婚事也和大晋一样,要算吉日吉时。
阿勒玛罕第一次经办儿女亲事,还是招婿这样的大事,当然十分尽心,选了好几个日子都不满意。
“好,等日子定下来我们去给你贺喜。”慧哥儿笑眯眯地。几人在屋里说闲话,约定明日天亮在冬牧场南边集合,才起身告辞。
很快到了第二日天明,库兰一大早喂过羊,慧哥儿挤过奶后,几人才忙忙地吃早饭,换衣出发。
温泉在冬牧场南面,而库兰家在冬牧场最北边,须得穿过整个冬牧场才行。
一路上慧哥儿见识到了冬牧场的全貌,部落的人数虽然跟大晋里长所辖的农户差不多,但住得却大得多。整个冬牧场骑马慢走也要半个时辰。
因是新盖的房子,屋檐都展展新,房子也比大晋时看到的阔朗。
路上时不时有族人开门去查看羊圈,见到库兰一群人都驻足示意。
路过阿扎提大婶家时,二儿子沙阿正好出来,因转场时慧哥儿救过他夫郎,沙阿很热情地跟慧哥儿打招呼:“去泡温泉啊?”
慧哥儿点点头,问了下沙阿夫郎的怀相。汉子笑得一脸憨厚:“好着呢,上次要不是你出手还真是不好说。有空来家里玩啊,上次进城特意买的好蜜饯,让孩子过来吃。”
慧哥儿客气两句,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路上的雪被族人们清到墙角,冬日天气晴好,土地被冻得硬邦邦的,倒是一点儿不泥泞。
马蹄得得,没多久就到了苏合家门口,恰好苏合一家也刚准备出门,两方汇合往前走。
路过爱打夫郎的巴雅家时,院内静悄悄的,慧哥儿心内松口气,没动静就是好消息。
到村口时阿勒玛罕和稻哥儿已经等在那里,俱笑盈盈的,半点不见等待的不耐。
一行人走走停停,在傍晚时才远远看见一处山坡,山坡上笼罩着一层白汽,库兰介绍道:“爬过山坡后面有一个山谷,温泉就在山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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