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明朝事

邻人点点头:“王家兄弟两个原来是城外居住,待韩嫂子嫁来,才在这葫芦巷里置家,倒也好些年景了……”邻人话尾叹声,似伤怀世事无常,今夕不料明朝事。

杜白二人皆有触动,便要入室礼吊。韩氏随身之际,依旧狐疑。李够察她视线,便道:“嫂嫂如何这般瞧我?本少爷一心清澄见底,就是有些许心思,也只图一图你家的旧人,可不图你家新财。”

几言有意无意说得韩氏一霎僵冷,邻妇巷婆个个精明,闻言,都把眼观向韩氏,要探问似的。

李够颔首抽身,转步告辞。庆喜小厮跟主,待跟出巷,方道:“这王家也忒急了。昨日摆酒请僧念经,今日早五更便扛抬棺材出了城外化人场烧化。”

李够迈着步:“许是这两日天气十分炎热,长时停不得,且那县中仵作不是尸首前验过,断都断下了,还不许人早时烧化?”

庆喜:“也只在明面上罢。暗中谁知晓个清?少爷,”小厮左右觑脑,“您费恁一番功夫找寻那两人就为了王二跟前套一回话?您莫非也信文娘子所说,可方才那王二将人认出了,这做不出假罢?他若是假,但相识的人也不能全瞎了眼目。”

李够:“王二郎假不假先不说,那杜麻白娃二人是真真切切的假。”

“啊?”庆喜小厮闻言呆怔,反应好一时,才扒上入身茶楼的主子,小声,“少爷是说杜麻白娃有其人,却不是此张脸目。可王二与他二人年久未见,因听了些许他几人才知的旧事,故才将人认定,也合道理啊。毕竟那些年未见,面貌变化是免不得的。”

“你贼心都使在了府宅?”李够上二楼,临窗落座。

庆喜讪讪的,觑一眼主子:“小的哪有甚贼心。”

李够也不说他。待茶水伙计退去,方道,“王二郎果真假冒,那他与真正的王二必定交情匪浅,甚至身形面貌亦有相似,仗着朋友情谊,知晓些许明细岂非轻易?一时瞒过邻舍街坊,却难隐亲近。”李够品一口茗,“杜二麻白娃子,我寻来的两人可与真人相差甚远。”

“少爷说得有理。”庆喜作恍然大悟状,“莫说十载,便是二十年与少爷不曾逢面,小的也能一眼认出。”

“哦?化成灰你也认得出?”

“……”庆喜噎,随后讪笑,“那、那倒不好说。”

李够眸观街景:“少爷可不希望你这般记得我。”

庆喜呵呵,急说些旁的岔开:“若如此说来,文娘子所说便有九成是真,毕竟要论亲近,谁人比得过同榻夫妻?”

李够忽地斜他,庆喜被视线斜得当即改了口:“谁人比得过旧时夫妻?”

李够眸回街景,小厮正庆幸自家口舌麻利,冷不防,主子又抛一语:“要论主威,谁人比得过当家人。”

这轻怨怨含怒带讽的一句,生生把小厮折杀得眼泪要出:“少爷,您别怨小的。小的也是没法子,老爷跟前盯着呢,那字条,小的就是吃了也来不及呀!”

庆喜就悔死了!早知文娘子会出此事,老爷就是上手夺,他也要冒死亲睹究竟,就地下爬,也要报与眼前怪死他的少主子知晓。如今笔墨入了老爷眼,任人百计抠不出一字。

李够瞅他一脸丧气:“摆出这脸给谁瞧?收回去。”

“哦。”庆喜立时换一张脸目,抖擞声气,“文娘子一口咬定王二假才是杀人真凶,那王二假还殷勤勤每日送衣物饭食,这是拿准了有人替他顶罪,才以夫之名故意现人眼目,好显露一番旧时恩情,待戏做一做,他少不得要跑。天爷!”他抬首,“县公老爷这是断得哪门子的案!”

——“冤假错案也。”

庆喜惊声回首,见一男装女子踏阶而至。他还未反应何人,他家少爷银袋砸来:“二楼本少爷包了,你下去与掌柜交代一声。再至杜麻白娃二人落脚的客栈,把赏银给了,随后你便回府,不必来此。”

主子命令,庆喜只得速撤,他已认出来人:“郎捕您坐,小的先退下了。”

郎莺颔首笑回:“喜官慢走。”

李够见自家狗腿乐得只要成了别家的,不由气怒:“庆喜,你过来。”

啊?庆喜乐中回首,待一瞅见主子眼色,立时慌走不迭。

“你这小厮倒是可爱人。”郎莺对面落座。

可爱?李够暗翻白眼,只觉她眼光有碍。

郎莺呷一口茶水。

“风尘仆仆,”李够看人问,“郎捕从何处方归?”

“扬州,广陵城。”

“拿贼?”

李够随口问,正无聊等待人回,未想眼神一晃,恰目见对方因举手品茶而牵动的颈衣……郎莺觉察,稍敛目,一本正经开口:“追贼间隙,快活一场。”

李够点点首,表示理解。

郎莺好笑似瞧他:“这般无神采。美人另有人救,李少爷英雄无了施展之地,遂为此黯然?”

虽知她说笑,李够仍忍不住哼一气:“那快死的□□才不是救天鹅,他是白日大梦想吃天鹅肉!少死的老东西!”

“可天鹅答应了呀,”郎莺道,“此餐,便是他情她愿。”

“你当她蠢?”

李够平复些许气性,“凭你衙里未查事案真相,便先口里定罪的一贯作风,她不如此,那老□□一抬手,您的顶头官老爷便有不满意,便要喝令左右动刑!大夹棍好生夹上一夹,再打上二十大棍,打的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不认,也要逼得认了。你县公大人的家宅内供着一位太老爷老王八呢!”

“寥太爷色心不死。”郎莺缓摩杯壁,“欲让文娥做十房小妾,文娥佯应。太爷却放真凶强让混徒顶罪,想来是借其名将文娥彻底休离,至于人是真是假,倒不是重要的。”

“图谋不成,行害反得银,”李够道,“老王八一手遮了天。”

郎莺却意味深长:“若倒了一人,太爷再靠谁的手?”

闻言,李够似恍然,看着对面品茶人:“忘了,郎捕家中有人。眼下那王二假可不能教他逃了身。”

“我已让郎中跟视。便是我放,也有人不肯。提及此事,”郎莺看他,“我倒有一语转告。”

“愿闻其详。”

“当日卧虎寨那方屋牢之中,你可知有一人竟也存身其中。”

李够方有所悟,即听郎莺疑叹:“假官人真娘子对面而不识。”

他敷衍:“多年不曾相逢,一时不能识,谁知?”

郎莺但笑不语。

李够转问:“你可否助我见她一面?”

“李少爷金银使不动,必是有人不让你见。”郎莺说时起身,“放心。文娥无碍。待她出来,你自闯王八宅去。”

金银使不动?

金银能使鬼推磨!!

李少爷郁闷之际独回冤家旧地,止步当日遭绑的十字巷,他举首望月,须臾,抬步要走,他呆愣愣看甚月亮?他要见人!

方行一步,便听身后脚声,回首,昏巷内现一提灯影身,人未近声先至:“烦问一声,”是个婆子,“油坊街如何行走?老身初来此,白日方行,天色但黑,便不知路向。”

“干娘,”李够转过身,与其攀谈,“听你老人家声口,不是本城人氏?”

“郎君好耳力。”婆子步履不健,缓缓而来,“老人家我是异乡人,只因着小儿娶了此地妇人,近日媳妇有身子,老身来看,留住了几日,今日特出来买了这些个好鸡蛋,让小儿媳妇补养身子用。”

话落光映,李够得见婆子臂篮及其脸目。

“干娘,你我还真是有缘。”

“老身未料郎君还记得我这老人家。”

李够垂一眼她篮:“如干娘这般爱护子女的慈母,我便是想忘,也忘不得。不知干娘这回……”他前后望视,笑对婆子,“又打的什么害人主意?”

“郎君说笑了。”婆子道,“老身今日与你只是巧遇上,独老身一个,害不动人。真真是找不着回家路,我那儿子这会不知怎样寻我哩。”

婆子话一落,可巧她来路上就传呼语,灯影渐现,一人扬问:“前方可是老娘?”

“我儿,是娘。”婆子听认出,就与李够言别,“郎君,你看我老人家真是迷了路,我儿既来,便不烦劳郎君了。”说时,便提灯与儿会面。

风摇灯影,李够若有所思目视母子会面之景,猝感身后有影,不安落实,他反应甚快,然身后之人只潜伏于他身后一般,不容他完全动作,即成重袭。

奔赴的两两灯影闻响而止,婆子所料,从容取五钱银子赏“儿”。

“儿”接银不安:“你们打的何人?不会打出人命吧?”

婆子笃声:“不会。只一棍,让他吃些苦头罢了。”打发人去,婆子提灯而返,脚健而身快。

“阿娘。”

婆子至前,垂一眼倒地之人,抬目问儿:“如今处境,多事不如少事,你为何一定伤他?”

“娘不知,儿恨他!既不得他的金银,便教他出一回血。”

婆似叹,又问:“你银子到手?”

“已到儿手。此地不宜久留。儿明日一早须得远离。”

婆子待要再说,儿忽而惊疑,回首警惕:“阿娘,快走!”他一步跨越倒地之人,“恐有人追来。”

……

李府门首,庆喜往来踅走,眼儿都要望穿。庆善迈步从门内出,到人身前:“你怎不进?少爷这两日回来只晚不早,再过一时,许就回了。”

庆喜极望街色尽处:“我知。但不知怎么,我心里只上下不定。”

庆善一听就骂:“你这狗厮不出好话!你心中不定,怎就不是做了贼事?”

“我做甚贼事了?”庆喜急而生怒,指着人,“你有口但说出来。”

“你叫我说我就说?你是主子不成?”庆善头一扭,“我偏生不说。”

“你怕是说不出!”庆喜气得口水怼,伸手就把人采过,“我今日不掌你一回,料不得主子面前你要胡言什么来!!”

庆善抵力躲闪,只不教人得逞。看大门的春安见眼前两个闹得紧,眼一转,使坏儿大呼——“少爷!您回来了!”

那扭打一处的两个立时激灵,一瞬分身,待要笑面迎主,放眼望,府前一条街哪有半个影儿。庆喜首个反应,张口就骂春安,唾沫骂不上两句,便被庆善一把扯过,再要发作他时,却听庆善道:“你瞧那人,可是向这处来?”

庆喜听言,把头首扭看,街影里,确有一个高大人向他们奔走,方看清来人面目,就听对方急声:“此可是李够李少爷府宅?”

庆喜比他还急:“可是我家少爷使你来?”

三小厮巴眼等话,对方也不含糊,脱口就轰响一语:“李少爷被人重伤,我已将他送至六塘街彭家医馆,你等速去。”

彭家医馆内,迎来跌撞二人,一入身,紧抓馆内写方郎中问人下落,郎中看也不看,笔端一指,喜善两小厮便朝之飞跑,待抢进帘内,一眼惊见缠裹头纱幸有活气的主子。

正被头痛闹烦的李够抬眼见了,怒骂:“狗东西,你两个跑哪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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