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赵婆婆离开,后脚苏乘棠出来了。
“醒了?”
赵永香怜惜地望着苏乘棠说:“头还疼不疼了?”
“不怎么疼了。”苏乘棠,猫似得伸展了下身体,黑亮的秀发在腰间扫来扫去。
发觉在院里放了一晚上的螺蛳变干净许多,泡着的水并不浑浊问:“娘,你帮我换水了?”
赵永香捞起闺女的头发,柔顺飘逸的发丝在粗糙苍老的手里缠绕,被飞快的编成麻花辫。
赵永香皱着眉头说:“你大嫂帮你搓完螺蛳才出的门。”
苏乘棠乖巧地背着身,唇角露出讽刺的笑意:“典型的无利不起早。”
赵永香知道今早那一出儿是吴玉婷弄出来的,八成王莲花还搀了一脚。没看她们俩手挽着手躲起来说话去了么。
赵永香胆子小,人不傻。
赵永香有些愧对苏乘棠,觉得自己对比城里的嫂子,苏乘棠的养母,无论是眼界还是勇气都少了几分。
“二嫂呢?”苏乘棠转移话题问:“我还等着做河蚌给她尝尝呢。”
赵永香叹口气说:“你二哥陪着去大队医务所拿止疼药去了,昨晚上肚子痛了好久。”
“二嫂老不去医院做检查不行。”苏乘棠懊恼地说:“等二嫂回来我陪她去医院看看。”
赵永香说:“行,她老是肚子疼不是办法,有时候腰还疼的直不起身。我都不敢说让他们要孩子。你带她去好点,我给你拿钱。”
苏乘棠四处看了眼,低声说:“我有。”
赵永香笑道:“娘知道,不过你的是你的,给你二嫂看病,犯不上让你掏钱。”
到底还是母女俩,心照不宣地笑着。
苏乘棠发现,自从赵永香想清楚没必要怕着吴玉婷后,面上的笑容似乎多了些。
二嫂不在,苏乘棠就跟赵永香一起烧火做饭。
她抱着高粱杆扔到外屋地灶台边上,嘴里叼着一根苞米。高粱杆上干枯的叶子飞在半空中,苏乘棠连忙迈着门槛往外跑。
“慢点。”赵永香喊了一句。
苏乘棠隐约见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人在门口,灵巧地侧过身躲了过去。
吴玉婷后脑勺发凉,以为自己还要挨一下,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内心里对小姑子怕了起来。
苏乘棠没撞到她,她摸了两下胸口,忽略发疼的肋下说:“哎哟,我的好妹子,当心点,别又被我撞到了。”
苏乘棠被她腻的发了个寒颤,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还当谁家熊瞎子跑出来了,原来是你啊。”
这无疑就是讽刺吴玉婷虎背熊腰。
“瞧你还跟嫂子开起玩笑来了。”吴玉婷勉强着笑容说:“我是特地回来做中午饭的,你别忙活了。上炕躺着养养头吧。”
哟,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主动要干活,苏乘棠犯不着拦着。径直走到赵永香的炕屋里说:“正好帮我烧点热水放凉了喝。”
吴玉婷听她还安排上了,唇角抽了抽,忍气吞声地说:“行,你等着啊。等着嫂子给你烧热水,让你喝个够。”
袁梅回到家,站在门口瞅了好几眼。
苏家和送她回来,自己就去干活去了,没看到难得一见的景象。
袁梅把药放到屋里,来到公婆的屋里,小声嘀咕:“你给她下**药啦?怎么她还干起活来啦?”
苏乘棠拉她上炕,压低声音说:“今儿衣服你别洗了,咱家有劳动力,犯不着你费劲了。”
袁梅张大嘴:“她能帮我洗衣服么?”
苏乘棠说:“我说能就能。”
袁梅笑了一下,露出独一颗的小虎牙,难得展现出活泼的样子。
苏乘棠想起书中袁梅的结局,担忧地说:“明天咱俩一起到县医院去看看。”
袁梅一下坐直了,拉着苏乘棠的手上上下下扫了一眼说:“你怎么了?”
苏乘棠说:“你别担心我,我是想带你去拍个片子好好查查。”
“你傻不傻,亏你还等着人家来提亲,陪我去县里看妇科像个什么话。”
袁梅说:“要是被人知道了咱们去妇科,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
苏乘棠说:“小病不看容易拖成大病。你听我的话,我自然不怕流言蜚语。”
知道苏乘棠是正儿八经地关心她,袁梅很窝心。可她也要为小姑子着想。
她琢磨了一下说:“那等你结了婚我再去。反正医务所的药我吃了管用,也不差这么几天的。”
苏乘棠见她定了主意,算着书里的日子,应该没那么快发病,就说:“那行,二哥不方便陪你看妇科,你到时候一定让我陪你去。”
她看出袁梅脸上的难为情,板着小脸说:“妇科病不是脏病,是许多女性病的统称。咱们好好面对它,行不?”
袁梅捏了捏苏乘棠的软乎乎的小脸,笑道:“知道啦,我肯定让你陪我一起去。”
吴玉婷的厨艺不怎么样,做菜死咸死咸。一顿饭吃完,苏乘棠抱着搪瓷缸喝了两缸的水。
袁梅嚼不动吴玉婷做的河蚌,扔到一边不再吃了。
苏乘棠私下等吴玉婷不在家给袁梅做了一次炒河蚌,鲜的袁梅一连又挖了两天的河蚌。
从这天开始,一个多礼拜过去,家里里里外外的活儿都被吴玉婷包揽,勤快地像是换了个人。
要说吴玉婷有没有怨言?
那肯定有。
只是她别有用心,想到对方要给的“好处费”就把一切辛苦忍了下来。
苏乘棠怎么会不知道她打的主意,一到吴玉婷说到娘家村的瘫子,苏乘棠起身就走。
后来,王书记家又催了几次,吴玉婷这天趁着家里人都出去干活,特意留下来找苏乘棠说道说道。
苏乘棠坐在自己的小炕上,炕面上布满了厚实的棉被。大红色的被面喜庆非常,被子被她塞满了棉花,宣软蓬松。
她一针一线地缝着被面,听着吴玉婷说着王书记家的种种好处。
吴玉婷肥胖的身躯坐在矮小的板凳上,絮絮叨叨地说:“这些天我见你也没反对。眼瞅着都要到七月了,日子一天天热起来,要是办喜事还得趁早啊。”
苏乘棠抱着喜被,心事重重地说:“我哪里会伺候人,还是个瘫痪。”
吴玉婷听了这话,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有门!
她当即说:“不用你怎么伺候,他娘也在家里待着,你们俩还对付不了一个瘫痪。再说了...”
吴玉婷压低声音说:“等他们死了,家里全是你做主,到时候他一个瘫痪你拿你怎么样?”
吴玉婷可是看到那个瘫痪瞅苏乘棠的眼神,据说回到家做梦就能到娶了她,醒来就闹着要非苏乘棠不娶。
唯一的就是王书记觉得苏乘棠成分不好,怕耽误了自己的“仕途”。
苏乘棠没再说话,吴玉婷着急地起来说:“我现在就去娘家村跟他们说好,以后你少伺候瘫子,你光是享福就行了。”
见苏乘棠没有反对,吴玉婷喜上眉梢,小跑着跑到王莲花家里,要跟她一起往娘家村去商量婚事。
等她离开,袁梅转身进了屋里,忧心忡忡地说:“我刚到地里给爹娘送水,听到有人嚼舌根,说你要嫁给隔壁村的瘫痪,亏得我为你跟人吵了一架,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不能因为霍家迟迟没来提亲,就自暴自弃。”
“没自暴自弃呀?”苏乘棠笑呵呵地说:“你刚才也听见了,我没答应要嫁过去,都是姓吴的臆想的。”
袁梅倒吸一口凉气说:“你这样玩弄她,抹了她的面子,就不怕她跟你翻脸?”
苏乘棠本来就想着一石二鸟。
吴玉婷不是好人,王书记一家连带着王莲花也不是好人。
记得书里,王莲花和王书记一家为了让原主嫁给瘫痪儿子,无所不用其极,村子里闲话传的比现在还要厉害,原主都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是瘫痪媳妇。
要不是他们玩弄口舌是非,原主的相貌优越,到底还是能嫁个普通人家,就是被王书记一家害的。还被他们拿捏着原主的成分,上门提亲就提着一袋家中梨树上摘下来的破梨。彩礼据只给了五十元,全都被吴玉婷拿着了。
后来原主家破人亡,原主当真的嫁了过去,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伺候着精神疯癫、疑神疑鬼的瘫子。吃喝拉撒,无不恶心至极。
瘫子手边常年放着鞭子,只要原主有一点不听话,就挥着鞭子抽打她。原主嫁到他们家只活了三年...书中写的是她自己呕血死亡。
就是不知道俩人有没有孩子,要是有,苏乘棠真要把隔夜饭恶心出来了。
“想什么呢?”袁梅在苏乘棠对面坐着,帮着走了几针说:“我问你话呢。”
苏乘棠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你说恶人自有恶人磨,那磨恶人的人到底算是坏人还是好人?”
苏梅想也不想地说:“既然能对付的了坏人,那应该是好人啊。”
苏乘棠低声笑了笑,眉眼弯弯,明媚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对,我愿意做那个‘好人’。”
她们在屋里做活儿,忽然屋外梧桐树上挂着的大喇叭喊道:“请苏乘棠同志到生产队大院接电话,请苏乘棠通知到大队部接电话...”
苏乘棠掀开被趿拉着鞋,袁梅说:“头发,把头发扎起来。”
这年头出门,披着头发是不行的。
苏乘棠从梳妆台上抓起一根橡皮筋绑在头后面扎了个马尾辫,走到门口回过头说:“对了,大队部在哪儿?”
袁梅哭笑不得地下地:“瞧你急的,走,我带你去。”
她们俩顶着太阳到了大队部,原先是地主家的房产,被征用到如今。
前院犁的平平的,半根杂草也没有,水泥平房的墙上,左边用油漆刷着大字标语:念念不忘阶级斗争,念念不忘无产阶级专政。
右边刷着:狠抓革命,促进生产。
苏乘棠经过院子,发现有六七个年轻人,正围坐一圈朗读着《**语录》,其中一个女同志按着心口,高声喊道:“一不怕苦,二不怕累,斗私批修!”
“斗私批修!”
“斗私批修!”
苏乘棠跟袁梅相视一眼,两人赶紧走到办公室里接电话。
“知道怎么用吧?”生产队的宣传干事嘴里叼着烟,抬抬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把嘴对着话筒直接说话就行。”
“谢谢,我知道。”苏乘棠拿起话筒,轻声说:“喂,我是苏乘棠,哪位找我。”
“我是霍云长。”电话那头一个温朗的男声说:“你好,小棠同志。本应该早点跟你通电话,请你别介意。”
是霍大哥!
苏乘棠喜悦地说:“霍大哥好。”
霍云长是来帮她的,她可没那么小心眼,感谢都来不及,反倒去怪罪他。
袁梅站在苏乘棠不远的地方,好奇地往小姑子那边看去。
苏乘棠对她无声地说:“霍大哥。”
袁梅也张大嘴,总算来了,霍家总算有动静了,她真心替小姑子感到高兴。
备注:大字标语以及口号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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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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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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