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房东口中无比震惊地得知,我在五月份的时候,跟他签了一份长达十年的租房合同。
他甚至告诉我,我原本打算签20年。
“你不会是想毁约吧,小伙子,我当初那么信任你,连押金都没收,你要是毁约得赔我违约金。”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像是诈骗,最主要的是,这年头谁诈骗开口只要一千八。
“我不久前刚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有些事情不记得了。”我简单地跟这位自称是我的房东的人解释了两句,顺便问道:“我有没有说我租来干嘛?”
“你说你要跟你弟弟一起住。”
“……”这怎么可能呢?
周玉山常年不在家,舅舅也经常住校,我就算突然叛逆期到了,跟她吵架,也完全没有离家出走的必要,即便有,我带着沈另仪干什么?
见我当真十分诧异,房东在微信上把合同和之前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一并发给我了。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吃完饭,我按照合同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小区里面鱼龙混杂,道路七弯八拐,各种地摊小吃随处可见,我仿佛来到了年代剧里面的烟火人间。
楼栋里连电梯都没有,因为实在好奇,我爬楼梯爬得有些急,走到501门口时,身上已经微微出了一些汗。
我敲了半天门,一直没人应。墙壁上贴了很多开锁的小广告,我随便挑了个顺眼的号码拨打过去,不到五分钟开锁的师傅就叼着烟来了,看出来我的震惊,他吸了口烟笑着解释道,他就住这个小区。
我出示完证件和合同,付完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卡片,刷的一下就把锁打开了。
“回头配钥匙也可以找我。”师傅笑呵呵地说。
“哈,哈哈。”我干笑了两声,点头道:“好的。”
目送开锁师傅离开之后,我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屋子里也有一扇门被推开了。
老实说我被吓了一跳。
我以为这里没住人,刚刚敲门的时候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更让我震惊的是,开门的人竟然是顾怀悯。
他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浑身上下就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腿上还在往下淌水,衬衫的领口和下摆都被沾湿了一些,纯棉的布料此刻正牢牢地贴在皮肤上,隐隐约约透出里面的肉色。
他好像连内裤都没有穿。
我顾不上震惊,赶紧先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怀悯没有再继续往前走,也没有重新退回到洗手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
我脑子一懵,问了句废话,“你…你住在这里?”
顾怀悯对此不置可否,我不确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立马把头转了回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走到我前面,开始背对着我旁若无人地拿出吹风机吹头发。
在这个过程中,顾怀悯的手抬高之后,衬衫的下摆会往上走,原本被遮住的部位会时不时露出来一半,甚至更多。
他真的没有穿内裤。
“……”
他怎么可以这样,不知道吹头发的时候会走光吗?
到底有没有生活常识啊这个人。
我只好像个陀螺似的,又转了个身。
但是,刚刚那极富冲击力的画面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屋子里开了空调,等他终于吹完头发,我却躁出了一身汗。
手心都快被自己的指甲掐破了。
“你来做什么?”顾怀悯平静的声音在这间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他竟然好意思问这种话。
我服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走到床边上坐下了,两条腿随意地岔开落在地上。虽然现在该遮的地方是遮住了,但是我…我已经知道他下面什么都没有穿,所以目前这个姿势看上去简直比刚刚吹头发的时候还要让人无法直视。
“房…房东说这是我租的房子。”我本来义正严辞,可以在气势上压倒他,谁知道一开口先磕吧了一下,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崩溃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但面上还是强自冷静道:“还有,你能不能先穿条裤子?”
我以为我说完这句话,顾怀悯多少会有点自觉,意识到自己刚刚那样是不得体的,没想到他竟然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抬起手往阳台的方向指了指,“帮我拿一下。”
那里只晒了一条内裤。
“……”我忍住骂脏话的冲动,尽量平静地问:“你不能自己去拿吗?”
顾怀悯闻言把腿岔得更开了些,脸上的表情冷冰冰的,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但说话的语气像个调戏良家少女的斯文败类,“我没有穿裤子,不方便。”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去阳台上帮他把那条迎风飘荡的米白色内裤收了进来,我的手很小心地捏在衣架上,全程没有碰到一丁点布料。
咬着牙递给他。
顾怀悯接过去之后,直接当着我的面抬起了一条腿往里面套。
我要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忍不住闭着眼睛大声叫道:“顾怀悯!”
“嗯?”
听动静,他已经穿好了。
我把眼睛睁开了。
“……”
他已经重新坐好了,这他妈的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我忍无可忍,起身走到衣柜前面,拉开柜门,想给他找一条能外穿的裤子,随便什么款式都行,结果却再次震惊住了。
这里面的衣服,几乎每一件我都有同款。
不,不是同款,这就是我的衣服,我在其中一件T恤上看到了自己曾经不小心弄上去的丙烯颜料,位置和形状一模一样,天底下不可能再有第二件。
我回头愣愣地看着顾怀悯,想让他给我一个答案,意外地发现此刻他身上正在穿的这件衬衫似乎也是我的。
还有他刚刚套上去的那条内裤,也很眼熟。
所以,我跟房东说的弟弟不是沈另仪,是顾怀悯。
我们…我们以前都已经发展到同居这一步了?
那他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对我的态度这么冷淡?连陌生人都不如。
我转身把柜子里的衣服一股脑拿出来扔在顾怀悯身上,质问道:“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你都已经不记得我了,让我解释什么?”顾怀悯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那堆衣服把他埋在中间,无所谓地说。
“我跟你解释过了,我不记得你是因为我出车祸了。”我吼道。
“哦。”他声音很轻地说。
显得我像个疯子。
心脏在胸腔里震得很难受,我的手又开始发抖。
冷静了一会儿之后,我问:“我记不记得你,对你来说重要吗?”
顾怀悯低垂着眼没有说话。
“你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在乎。”我失望地控诉道,“既然并不在乎,为什么还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原本就打算一毕业就分手是吗?刚好我出车祸了,你连理由都不用找了,直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可以了。”
我虽然很生气,但到此刻内心还是隐隐希望他可以大声反驳我。
但顾怀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说话。”我走过去推了他一下。
“对。”顾怀悯麻木地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
“……”我感觉自己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房间里像缺氧似的,需要大口呼吸才可以勉强维持清醒,“那你之前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我都已经不记得你了,难道你还怕我会继续纠缠你吗?”
我越说越小声,因为实在没什么力气了,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只是很不安,想知道真相而已,我害怕是我自己先辜负了你的期待。因为陶灼然…我的朋友跟我说,情侣之间冷战三天就算分手。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但是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
不单单是之前不需要,我很快就通过顾怀悯脸上的神情判断出来,现在这番解释也同样多余。
也许在顾怀悯看来这已经是一种纠缠。
想到这种可能,我觉得我的自尊心好像也被他一并踩碎了。
我没有办法、也没有精神再在这里继续跟他对峙了。
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为了挽回一点颜面,我故意用嘲讽的语气对他说:“你放心吧,我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以后再也不会来骚扰你,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吧。”
这句话说到一半时,我就已经开始转身往外走了。
我迫切地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需要大口喝水,需要外面的阳光把我晒透。我扶着墙急匆匆地下楼,不停地大步往前走,毫无方向地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这里有很多小吃,但我找不到超市在哪里。
可能也没有用心找,只是脑子里带着这样一个念头,来来回回茫然地在原地打转罢了。
直到一个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小孩捧着一只草编的果篮站在巷子中间拦住了我。
“小哥哥,小哥哥,新鲜的莲子,刚从莲蓬里面取出来的,很甜的,要不要尝一尝?”他仰着汗湿的小脸努力地向我推销道。
小孩的裤管湿哒哒地黏在腿上,裸露在外面的小腿上还有没洗干净的淤泥,面颊被太阳晒得很红,额头和下巴上各有一处脏污,不知道是什么。
但他手里捧着的那个果篮里面的莲子却很干净,每一颗都圆润饱满,鲜嫩翠绿。
见我停了下来,他立马在自己身上唯一还算干净的那件短袖衫上擦了擦手,从果篮里面拿出来一颗新鲜的莲子递给我,“小哥哥,你尝尝,好吃再买。”
我接过来剥开吃了,不苦不涩,味道非常清甜。
“多少钱?”我问。
“五块钱一两。”他说。
“这一篮多少钱?”
小孩闻言立马睁大眼睛一脸惊喜地看着我,“这些你都要吗?”
“嗯。”
“那…那可能得一百多了。”小孩犹豫了一会儿,直接捧着篮子递到我面前,“一百给你吧,篮子也送你了。”
我接过果篮,直接给了他两百。
他不肯收,不停地摆着手往后退,“不不不,不用这么多,说好了一百就一百。”
我把那两张纸币塞进他兜里,冷冰冰地说:“我心情不好,你快点走,别在这里烦我。”
他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过了一会儿终于转身走了。
我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刚打算休息一会儿,小孩没走出去两步又怯生生地跑了回来。
“你心情为什么不好?”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脸,小心翼翼地问。
“大人的事儿小孩别管。”我说。
他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小声地说,“我见过你。”
我以前经常来这儿吗?我在心里想。
也是,我都在这儿租房子了。
肯定是经常来的。
见我没说话,小孩又问:“你是不是和小顾哥哥吵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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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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