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直直的一跪，打乱了文辞满腹疑问和感慨，让她结结实实怔在了原地。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虚握成拳，又迟疑着缓缓收回。文辞压低视线，只能看到少年墨色的发丝和束发的蓝色布条随风轻摇。
她父亲为官，方景一平头百姓，按说是该行礼。
可两人自小结识，父亲又爱结交江湖中人，方景出入府中都可以直接翻墙。他向来都是唤自己小名瓷瓷，什么时候叫过她一声小姐?
只两年不见，再见时，怎么如此生分?
文辞几乎是求救般地看向了侍书。
侍书收到她的眼神，上前解围道：“这是做什么？方少侠还不快起来。我们小姐何曾在乎你那些虚礼了?”
方景顺势站了起来，似乎也有些局促，口中却道：“是该行礼的。”
这话死板又疏离，堵得文辞都不知如何是好。她想问他之前杳无音信是怎么回事，可有受伤，可有痊愈?又是从何得知自家消息的?
可她总不能问，少侠近来可好吧！
文辞转头吩咐道：“侍书去腾间屋子出来吧，方景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累了，先带他去歇着。”
方景手下意识在腰侧摸索了下，又按回了刀柄上，似乎也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恳切道：“她们再来的话你叫我，我肯定把人打出去。”
少年跟着侍书走出了院子，那修竹般的背影，分明还跟以前一样，可那言语动作间的疏离，却让文辞心上软肉里扎了松针似的，刺刺得疼。
这是方景，完完整整的方景，文辞分的出来，只是对她态度有些变化罢了。
也罢，年少玩伴走散了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文辞握紧手中剑穗，心下默念，他平安回来就好。
说是带路，其实方景对这里也熟悉得很。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感慨道：“方少侠，你可真是吓我一跳！之前镖局那边来人，小姐和我还以为你真出事了。看来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方景手指绕着刀上的小挂饰转圈，不欲多说，含糊道：“有些运气罢了。瓷……小姐她身体可还好？”
“方少侠怎么也叫起小姐来了？”侍书玩味着他的停顿，提醒道，“而且要叫也不是小姐了，小姐已经掌家，你该叫文家主了。”
方景捏紧了刀穗，眉眼垂了下去。
是该叫家主了。
文辞已然及笄，女儿家名声重要，他不能再叫名字，也不能叫小姐了，要叫文家主。
侍书目光落在他无意识纠缠刀穗的手指上，顿了顿才推开门把他让了进去，“方少侠先休息吧。我们家主今天事多，等明日有空了，定然招待你。”
文辞为了立威严，会让下人叫她家主。可侍书跟她从小亲密，叫小姐叫惯了，其实一直也没有改口。
她左一个家主，右一个家主，不过是故意气方景的。
这话撂下，看方景似乎真的蔫儿了点儿，侍书暗觉解气，也没跟他叙旧，开窗通风后，回身就走。
方景愣了下，追出来一步，仓促补充道：“侍书姑娘，我看文家主神色不好，请你提醒她句，早些休息吧。”
“小姐的身体我自会关心，不劳方少侠记挂了。”侍书撩了眼皮看他，见他木愣愣的样子，也没答带不带话，带上门走了。
门板嘎吱一响，脚步声渐渐远了。
方景静立片刻，才转眼打量起了这间屋子。
文渊老家宁城，在安岭上任，这两处都有宅院。文辞跟着父亲两地居住，方景也就对太守府和文家宅子两处都很熟悉。
这间是文家专门留给他的客房，两年没来过，依然几明窗净，看来是有人定期打扫过。
桌上有两人刀剑的痕迹，床前的墨竹屏风是文辞的手笔，窗边的花灯也是两人元宵时一同赢回来的。
花灯设计精巧，中间有轴，方景走到窗前，抬手拨动花灯，镂空的风景都旋转了起来。
暗香袭人，是庭院中的栀子花开了。方景隔窗看去，洁白如瓷，朵朵硕大压在枝头，还似旧时模样。
而人情，难如昨。
风忽的大了，摇落片片雪，又是一年初夏。
栀子花瓣轻盈地落在案头，侍书想抬手拂去，被文辞制止了。
“花欲偷学，你看书却不认真，心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侍书前日缠着她，要文辞教她一篇文章，自己却读着读着就走神了。
“字我都认识，连起来我怎么都读不懂嘛，”侍书摸摸头，探头发现了不对，叉着腰理直气壮道，“小姐还不是，这半天才读了一页！小姐的心又飞哪儿去了？”
文辞被小丫头戳穿，面色不改，放下书喝了口茶，转移话题道：“你姐姐回来了吗？”
侍书的姐姐名叫侍画，两人是双生姐妹。其父亲是文家的管家文江，母亲秀姑则是文辞的奶娘。她们跟文辞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文辞的干姊妹了。
侍书性子跳脱藏不住事，侍画则文静谨慎一点，所以有些要紧事情她都交给侍画去做。
“还没呢，”侍书托着脸好奇道，“这几天姐姐忙进忙出的，都在干什么啊？”
“清田地，查铺子。”
这些东西侍书都不怎么感兴趣，很快说起了别的，“小姐，这下午也没要事，你不找方少侠来叙叙旧？”
“你不是替我安排了明天嘛。”
“嗐，我那是随口一说，气气他的。”
侍书说了自己故意让他叫家主，看他吃瘪的事情，又添油加醋地把方景不自觉摸着刀穗，让她早点休息，保重身体的话说了一通。
文辞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就该去编话本，什么事让你说出来都夸张了不少。这肯定不是方景原话。”
“那小姐明天要宴请方少侠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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