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恩，十七个佣人中，幸运存活下来的其中一人。
他性格开朗大方，不管是之前在集体中，还是退役后找工作，周围人对他的评价都颇好。
桑彪带着陈霍冲到二楼时，他正拿着枪站在最前方，警惕看着面前摇摇欲坠，刚被打倒眼见又要起身的怪物。
在他们和怪物之间，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周围的墙壁上满是溅出的血迹。
怪物眼里没有他们，全是尸体。
见石恩一直开枪，不然怪物前进，旁边人试图阻止。
“石恩，不要开枪了，他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石恩并不理会。
那人还继续劝，几句话后，边上有人忍不住了，开口怼回去。
“钱东方，闭嘴，认不出地上那人是谁吗？要是换作是你朋友躺在那里，你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被吃吗？”
话语一出，数个谴责的目光纷纷看向他，钱东方缩缩脖子，不吭声了。
一片安静中，唯有偶然的枪声响起，有人抬头看向前方的身影。
石恩身影一如既往的挺拔。
无人看到的角度，他眼眶通红，拿枪的手几不可闻地微颤。
储清。
他认识了十一年的好朋友，无声无息躺在地上，脚上的嫩黄色格外刺眼。
这是三个月前，他们逛街时，一起在路边摊买的搞怪拖鞋。
昨天晚上他们还凑在一起说起以后。
结果今天早上再一看，人已经没了声息。
-
没人想刺激石恩，所以没人会在他面前提起储清。
石恩很强壮，身材高大。
他不擅长做家务，洗碗之类的。
因此，从进入这座山开始，他一直负责的巡山。
这座山头很大。
熟悉了地形和路线后，三天就能跑完一趟。
这天早上，桑彪带着杨漾下楼时，石恩早等候多时。
“老大。”
桑彪见到他，面露意外，以往石恩巡山完，都是下午过来。
“石恩，怎么没去休息？”
巡山很累，林子里有木屋，但里面设施较为简陋，床板很硬。
石恩往常巡完山，都会直接回去休息，下午在过来。
石恩下意识扬起笑，想说什么，又闭上嘴，转头看看四周。
“老大，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桑彪颔首。
“好。”
他怕拍杨漾的屁股。
“去吃早饭。”
杨漾看看桑彪，又看看石恩，噔噔噔往餐厅跑去。
桑彪想了下，带他来到二楼的书房。
“说吧，什么事情？”
“老大，是这样，”石恩搓搓手。长期握武器，他的手指关节有些粗糙。“我们现在住的小别墅，地毯上墙壁上都是血迹...每次看到那些痕迹，都会不由自主想到死去的同伴...我看到库房有油漆，但要是涂了油漆，那个味道，小别墅也暂时不能住人。”
“所以...”
石恩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桑彪明白了，他接过话头。
“不想触景生情，所以你们想搬到宅子里来住，对吗？”
石恩看着桑彪，猜不透他现在的心情，他面露拘谨。
“我知道这个提议有些逾距，但小别墅里...”
没等他说完，桑彪出声打断。
“可以住过来。”
见石恩瞪大眼，没吭声，以为他没听清，桑彪又重复一遍。
“你们可以住过来，我本来也打算提。不过我的打算是想等过几天你们的情况稳定一些后再说。”
真的愿意让他们搬过来！
石恩眼睛发亮。
“老大，我本来以为你会不愿意...既然老大都考虑好了，那就按老大的想法来，我相信老大。”
桑彪应声。
“放心，会让你们搬过来的。宅子很大，完全够再住十几人。”
“好的，都听老大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石恩回去休息了。
桑彪没急着离开，又在书房待了会儿后才走出书房。
等他来到餐厅，杨漾已经吃好早饭，正窝在成老身边，怀里捧着一本泛黄的书。
听到脚步声，两人齐齐抬头。
见是桑彪，成老扶扶老花镜，又低下头。
杨漾不是，他笑嘻嘻看着桑彪，无声说着什么，神色得意。
桑彪半眯着眼看他。
杨漾正想再继续说些什么，成老拍拍他的肩膀，杨漾一秒安静下来。
目睹这一切的桑彪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成老出乎他意料的很会治杨漾，杨漾也愿意听他的话。
-
杨缨躺在床上，呼吸轻浅，小脸苍白。
她出血太多了。
他们本想打电话将她送去附近的医院，却在打电话时被告知救护车不够用，保守估计，还需要等待五六个小时。
别墅里，气氛一片低迷。
不敢一个人待着，所以三个小孩都待在了杨缨的房间。
杨后的孩子杨笠，正和妈妈李琪待在一起，两人缩在沙发角落里。
外面天色渐暗，客厅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李琪手机那微弱的灯光。
和孩子一起缩在沙发的一角，李琪目不转睛看着手机，不停咬着嘴唇。
许多人都在诉说自己的遭遇，走街上甚至回家，到处都能遇到像疯了一样，看到人就咬，模样可怕狰狞的怪物。
李琪不傻。
网上铺天盖地全是这样的消息，说明什么？
这个世界真的要变天了吗？
嘴上的皮不知什么时候破了，李琪满嘴铁锈味。
想一圈，企图找寻能保全自己的方法。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这件事没有任何解法。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办法面对这样大规模的异变？
手机被随手丢到一旁，弹了两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抬手捂住脸颊，一点点靠到沙发背上，神色颓废消极。
杨笠今年十二岁。
刚才，他在现场。
往常性格温和敦厚的爸爸，满目狰狞，张着嘴巴，留着口水朝二叔家的妹妹扑过去。
伴随妹妹的尖叫声，鲜血溅出，也沾上了他的鞋子。
白袜子上也沾染上了红点点。
他揪起那块红点，尝试挪动，直到看不见，他松开袜子，起身去拿手机。
他知道李琪手机的密码。
轻松解开锁屏，点进公共社交软件。
十二岁，今年五年级。
能认得很多字，熟练操作手机。
一点开软件，铺天盖地都是一样的内容。
这都什么。
杨笠不感兴趣往下扒拉。
怎么都翻不到头。
他停下动作，开始正视这些内容。
没一会儿，他换了姿势，由原本的背靠李琪，改为面向她，与此同时，举起手机。
“妈妈，爸爸也是怪物吗？世界末日是什么意思？”
李琪抹了把脸，撑起身子。昏暗的光线下，看杨笠的小脸有些不太真切，朦朦胧胧。
她伸出手，手指微颤。
“杨笠，记得，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杨笠懵懂。
“妈妈？世界末日，我们会死掉吗？”
李琪扯出笑容。
“当然不会，妈妈会努力让杨笠活下去的。”
小孩总是对话语里所带的情感格外敏锐。
杨笠揪住李琪的衣服。
“是我们一起活下去。”
他不喜欢妈妈只说他，不说自己。
“好，我们一起活下去。”
李琪笑得温柔。
灯光昏暗，恰好掩盖住她僵硬的笑。
“大太太，晚饭准备好了。”
这声音来的突然，李琪抱着杨笠一哆嗦。
将人互到怀中，朝后看去。
看到来人的模样，她眼眸闪了下。
熬过一开始的崩溃，李琪此时的情绪还算稳定。
“你叫什么？杨老二似乎对你很重视。”
她亲眼看到杨先将她叫到房间里商讨事情。
李琪话语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小事。
王花面上闪过一丝意外。
“大太太夸张了，是老爷心善，念在我照顾了四少爷许久时日的份上留下我，给我一份工作。”
“喔？”李琪面上多了些意外。
四少爷。
她听说过这个名字，但知道的不多。只隐约记得，这个小孩身子很弱，在家中没什么存在感。
唯一的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
印象里，那小孩瘦极了，小脸苍白，杨先似乎不太喜他，即使是在他们面前，也演都不带演一下。
说到这个，李琪不解。
“四少爷不需要你照顾了吗？”
说起来，到这个别墅来这么久，他好像一直没看到过那个小孩。
“是，杨先生将四少爷带回老宅调理身体了。”
“老三？”
李琪眉头轻皱。
杨杓这是要做什么？
将一个病秧子小孩带回去亲自照顾？
商人都黑心，她才不相信杨三会这么好心。
但话又说回来，他能从小家伙身上得到什么？
李琪面露思索。
只有几个人出来吃晚饭。
其中包括杨先。
他脑袋上绑着纱布，神色恹恹。
李琪招呼杨笠快吃，两人一句话没说，扒完饭后就准备上楼了。
刚放下碗筷，杨先开口了。
“大嫂，等一下。”
李琪转回身。
“二弟，有什么事吗？”
餐厅的灯开着，清晰照亮每个人的脸。
李琪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浅笑。
杨先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
“大嫂，以前他们都说，你和大哥没什么感情，我一直不信，现在看来，舆论的出现，从来都不是没有理由的。”
没料到杨先会说这些，李琪有些维持不住笑。
她扯扯嘴角。“二弟说笑了，我和杨后这么多年夫妻，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杨先不明笑了两声。
“大嫂怎么说，那就是吧，不过我要提醒一句，大嫂可别忘了，大哥还在这个房子里呢，按照他对你的感情，大嫂，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窗。”
杨后变成怪物逃了，不知道躲在哪里，说不准就在哪个角落。
杨先毫不掩饰他的恶意，李琪笑容牵强，几乎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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