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像苍蝇一样，紧紧环绕在钟灵儿旁边。
旁边仍旧不断有鬼手在推她，在她前面，是一扇通体发光的大门。
门的这一边，被黑雾笼罩，那一边，却是一片光明。
怎么看都觉得，这是把她当傻子骗啊。
钟灵儿索性抱臂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
这样不仅能保护着自己，不让那些鬼手得逞，还能杜绝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一举两得。
谢道一寻过来时，便看到小骗子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蘑菇一样。
她的旁边，是数不清的鬼手，不断拉扯着她的衣服，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而在她旁边，一个白发老鬼贴的极近，吊着的舌头都要舔在他耳朵上了。
谢道一眯眼，瞬间闪到二人面前，一把掐住了白发老鬼的脖子。
旁边吵闹的声音消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钟灵儿抬头，发现谢道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面前，对上他居高临下的目光，钟灵儿的心跳不可抑制地乱了几拍。
待看到他手上卡着的鬼脸时，她咦了一声，“柴邪？”
那张鬼脸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浑身一抖，“你认得柴邪？”
钟灵儿听他这话，便知他不是柴邪，而是柴莫。
她当时在幻境里，猜测柴莫是被困在了妖界大牢里，难道她猜错了？
柴莫明显有些急切，“你莫非见过柴邪？”
钟灵儿：“鬼界双生傀儡师的大名谁没听过，而且你们还长得……如此有特点。”
他听到这眼皮子一睁，骂人的话就要脱口而出，脖子突然咔哒一声，无力垂了下去。
罪魁祸首的谢道一收回手，吹了下手上并不存在的的灰尘，静静看着黑色的灵火将他点燃。
连带着旁边的无数鬼魂，都在触碰到灵火的一瞬间，发出凄厉的鬼叫。
许是用力过猛，谢道一突然闷哼一声，整张脸变得惨白，一缕血丝从他嘴角溢出。
眼中的岩浆不断翻涌，黑色的煞气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黑雾中横冲直撞。
好几次都差点撞到钟灵儿，却被谢道一生生止住，他这一动，脸色又白上几分。
谢道一咬牙，体内的灵力不断冲击着他的筋脉，似要将他的身体撞碎。
这个身体还是太弱了，承受不住他的灵力。
暴虐的煞气将黑雾中的鬼魂撕得粉碎，只余地上乖巧安静的少女。
谢道一眼尾都染上了一抹红，他呼吸沉重，一步一步往外走。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离她远远的。
背后突然响起一连串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带着药香味的温暖怀抱。
钟灵儿双手环住他的腰身，望着他僵硬地背影，“转过来。”
回应他的是一声嘶哑的拒绝，“松手。”
“我不。”钟灵儿紧了紧抱着的手，“你转过来。”
“我转过来，你会死。”
“我不怕。”
……
钟灵儿见他不为所动，只能使出绝招，“谢道一，刚刚那些鬼手抓我，好疼啊。”
这是她小时候发现的妙招，对谷里的大人们屡试不爽，上次在幻境里，她发现谢道一也吃这套。
果然，谢道一犹豫了一瞬，转头，“伤到哪里了？”
下一秒，温热的双唇贴了上来，将他还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贴了一会儿，钟灵儿不知接下来该干嘛，松开唇，眼神流露出迷茫。
谢道一目光落在她泛着水光的唇上，声音都哑了几分，“让我看看你的伤。”
钟灵儿闻言摇头，见他想抓她检查，直接不管不顾地又贴了上去，牙齿咬破嘴唇，凭着本能撬开他的牙关，将血送了进去。
谢道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些，双手抚摸过钟灵儿的后背，轻轻按下，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
黑雾里传来令人眼红心跳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钟灵儿松开了唇，双手撑在谢道一胸前。
那双机敏伶俐的眸子此刻都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仔细瞧了瞧谢道一，发现他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右手轻抬，想要离远一些。
一只大手按住了她。
谢道一勾唇，眼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钟灵儿不解，“好了，谢道一，我刚刚已经帮你治好了，你先把我放开。”
回应她的，是落在腰上的灼热的大手。
“你刚刚，是在帮我治病？”
钟灵儿点头，“不然呢，上次你说，我的血可以让你恢复灵力，我看你刚刚灵力似乎不稳，便想着我的血说不定还能压制你暴乱的灵力，毕竟总有妖怪说我这是颗神明的心脏。”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她的心就变成神的心了，不过，看一个个都争先恐后想要抢夺她的心脏，她就觉得，这颗心肯定是有大作用。
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真是太聪明了，天生就该吃医修这碗饭。
“那你可知，为何你的心是神明的心吗？”
“我哪知道啊，说不定跟我这体质一样，我的心也是万中无一，太珍贵了，就跟天上的神仙一样。”
她胡侃了一番，没注意到谢道一意味深长的目光。
“好了，你也休息好了，我们出去吧，绮罗还在外面，可别让他跑了。”
钟灵儿这番话说出来，丝毫没觉得不对，曾几何时，她还觉得他是一个爱吹牛的小道友。
如今，她越来越觉得，这位小道友无所不能。
然后小道友却迟迟没有动静。
钟灵儿回头，便见他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她忙回头，关切道：“怎么了，你还不舒服？”
谢道一点头，“灵力还不稳定，没事，我缓一缓就好。”
“那怎么行。”钟灵儿扶住他的胳膊，脸上划过不解，“我刚刚不是给你喂了血吗，怎么还会这样？”
难道没有用？
不对啊，她分明看到他状态好转了的。
“这次比较严重，没事，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他咳了几声，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你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休息休息便能好起来的样子啊。
钟灵儿只得再凑上去，红唇刚刚便被亲的有些发肿，她眼睛一闭，“要不你来吧，你觉得什么时候好了，就什么时候停下。”
谢道一细数着她颤抖的睫毛，半晌，唇角绽放一个得逞的笑，刚才的病弱样子一扫而光，他极力克制住笑意，一本正经说了声好。
然后脸贴过去，开始细细品尝他的美味佳肴。
他家小骗子平日里聪明的很，唯独在男女之事上，傻得让他心痒，忍不住一次次欺负她。
不过，他可不希望被别人瞧见她这副蠢样。
绮罗见鬼雾中没有动静，红唇勾起，只要在等一会儿，这两个人也即将成为她这个身体的养分。
本来以为那个红衣少年极为难缠，可没想到，是个傻的，竟然想去她的鬼雾中救人。
这鬼雾由青云大人所炼，里面困住的是一百替死鬼，怨气极重，普通修士进去，若是主动踏入无生门，便会成为新的替死鬼，而原本的便有一个能重入轮回。
这样循环往复，这鬼雾也能经久不消，里面的怨气也能一直供她修炼。
她得意地笑着，不料，一道红光破开鬼雾。
她脸上的表情咋变，脑袋自脖颈垂落，咕噜咕噜滚了下来。
鬼雾里又没了动静，但却让她的心止不住的颤抖。
她弯腰，抱起自己的脑袋就跑。
就在这时，冲天的煞气从鬼雾中涌出，将它碾碎。
鬼雾散去，露出屈腿坐在地上的赤衣少年，在他腿上，绿衣少女趴坐着，娇美的双颊坨红，眸子迷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谢道一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往外轻挥两下，煞气往外延伸，所到之处，天地变色。
绮罗一惊：这人到底是谁？
她咬咬牙，选择往回跑。
她修鬼道，怨气也能硬扛一会儿煞气，可是面对如此沉厚的怨气，竟是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她便退无可退。
重重煞气将她包围，随时可以将她撕碎。无奈之下，她用了全身灵力，凝成了一个防护罩，罩在了自己头上。
然而，防护罩上瞬间出现裂痕，如蛛网一般，很快席卷了整个防护罩。
这用她全身灵力换来的防护罩，竟坚持不过三息。
绮罗这一次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谢道一赤眸微动，突然开口问她：“你背后之人，是谁？”
绮罗一听，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道：“是青云，他让我这么做的，我是无辜的啊大人。”
“无辜？”谢道一轻笑，“我在杀掉那些冤魂时，看到了他们生前记忆，他们，都是你的族人。你手刃同族，食己幼子，勾结魔族，桩桩件件可听起来不无辜。”
钟灵儿宁皱眉，这人，可真是丧尽天良。
然而绮罗却咬死了不承认，“这一切都是青云逼我的，不信，大人去将他抓来便知。”
“你想借我的手除掉青云？”
他这次脑子却转得极快，钟灵儿颇有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不敢。”绮罗跪趴在地，身子抖得像筛糠。
谢道一勾唇，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不用不敢，你告诉我他是谁，我杀了他便是。”
“真的？”绮罗内心挣扎着，虽然她对青云心有爱慕，但只有活着，才能一直美丽，她心一横，下定决心道，“我只知青云是他的化名，他从未暴露过他的身份，但他曾交给我一枚令牌。”
她说着，手中变出一块玉质镶金令牌。
下一秒，这令牌飞起，落到了谢道一手中。
钟灵儿好奇地伸着脖子看，玉牌上镌刻着繁复的花纹，里面一圈由纯金打造，除此之外，这上面只有一个字，灵。
她下意识便想到了一个门派，脱口而出，“灵剑派？”
绮罗：“对，就是灵剑派。只是，我也不知，他是灵剑派中的何人。”
“你可曾见过他的样子？”
绮罗顿了一下，“没有，他每次来见我，都用了易容术。”
谢道一“啧”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看来你还是不肯说实话。”
他轻抬手指，两股煞气瞬间掐住绮罗的脖子，将她从地上吊了起来。
绮罗脖子上青筋暴起，挣扎着吐出气音，“我说，我说，我只知他在灵剑派，应该不是普通弟子，地位不低，也曾无意之中看过他的真面目，只是我没读过书，形容不出来。”
“无事，我来看看便知。”
他说完，将一缕灵力打入她的脑中，果然在她识海里看到了一块禁地。
绮罗不是形容不出来，而是有人将这段记忆强行封锁了起来。
察觉到陌生灵力的侵入，禁地的封印散发出强烈的金光，将谢道一的这一缕灵力逼了出去。
绮罗突然大叫起来，脸上是痛苦的狰狞，她抱着脑袋，身体不断膨胀，几乎要将她撑破。
那张精致的脸变得面目可憎，再也看不出美感。
“不，我的脸，我的脸。”她疯了般按着自己的脸，语气癫狂。
下一秒，她的身体炸成了数块，血肉残渣飞溅，一道金色的灵力飞了出来，往远处逃去。
谢道一搂住钟灵儿，身形快速如鬼魅，与半空中将金色灵力牢牢抓住。
握住的一瞬间，他们同时看到了一双乌黑的眼睛，瞳孔是金色的纹路。
只一眼，那道金色的灵力就在谢道一手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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