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君泽坐在地上，望着从天而降的天雷，手指无意识的攥紧衣裙。
恐惧自她的内心生出，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下她必死。
她瞳孔缩小到了极致，脸色发白的看着这道宛若蛟龙的天雷。
眼前的景象不断缩小，她攥着衣服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紧紧闭上了双眼。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身旁刮起一阵清风，钟离君泽错楞地睁开了眼。
面前站着一个红衣少年，手持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剑身上抬至胸口，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天雷。
他侧过头，红绳系着的高马尾乱跳，眼底血色翻涌，戾气横生。
“我救你，你替我做一件事。”
钟离君泽不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但为了活命，她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下一秒，谢道一握紧破魔剑，狠狠往前一推，竟是让那道天雷生生往后退了几许。
在这个空隙，破魔剑飞了出去，缠绕住天雷，留下无数残影。
片刻后，破魔剑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仰头，对着黑沉的天穹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而后，他握住破魔剑狠狠往天雷的中央劈去，剑气磅礴，引得天地震动，天雷像是卡住了一般，下一秒，一分为二，化为紫色的灵力消散在了天地间。
谢道一回头，对钟离君泽交代一番后，瞬间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若非亲眼所见，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竟然有人能硬生生斩碎天雷，这样的雷，若是能为她所用就好了。
不过，她也跟此人接触了一段时间，行事乖张放肆，放在身边也是个隐患。
算了算了，天下能人异士众多，少一个多一个没太大区别。
钟离君泽从开始到放弃，只用了一杯茶的时间，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裙沾染的灰尘，朝钟灵儿所在的地方走去。
还未靠近，她就心头一颤，她从未见过这般大的天雷，通体赤金，带着绞杀一切的气势，对比起来，她的那道天雷只是小打小闹，这才是真正的天地变色！
她眯了眯眼，目光很快锁定在了躲在一个坍塌的棚子下的钟离九思身上，朝他走了过去。
刚一靠近，钟离九思闭着眼睛，顶着脸上溃烂的伤口问道：“谁？”
钟离君泽静默了片刻，直到看到他的脸上浮现焦急不安的表情，才开口道：“兄长，是我，十七。”
眼瞧着他松了口气，朝她伸出了右手，“快抚孤起来。”
她盯着悬在面前的手，嘴角微掀，并未动作。
“抚孤起来，你聋了吗？”钟离九思急切道。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心中淌过一抹畅意。
“你笑什么？”钟离九思闭着眼，循着声音的源头朝向她，眉头皱紧，一脸愠怒。
他的眼睛在刚刚与结界对抗时受了伤，尖锐的痛感从眼睛处传过来，本就烦躁，耳边钟离君泽的盈盈笑声更像是往火堆里加了一把柴火，他的火气一瞬间又胀大了几分。
“扶孤起来，别让孤说第三次。”
“兄长。”钟离君泽突然唤道，“你觉得，到底怎样的人才能配称之为人皇？”
“什么配不配的，孤便是人皇，孤这样的，就配！”他边说边将手往前伸了伸。
“这样啊。”钟离君泽轻叹一声，俯身握住他的手腕。
下一秒，钟离九思面色一变，腕骨被捏的嘎吱作响，他能清晰感觉到埋在肉里的骨头已经碎了。
他痛的不能言语，身体蜷缩着在地上颤抖，像极了一只蠕动的蛆虫。
偏偏被握着的手腕没有被松开，一股巨大的吸力自接触的地方席卷了全身，五脏六腑都被吸移了位，连灵魂都要被那覆着手腕的手拽住。
“你做什么？”
钟离君泽眉眼轻挑，故作惊讶道：“兄长不知道吗？我在做你曾经对我做的事啊。”
见钟离九思痛苦的脸上浮现些许迷茫，钟离君泽提醒他，“兄长于三十年前，借助换命之术，偷走了我的天命。”
“胡说，孤从未听过什么换命之术，更没有对你用过。”钟离九思强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她的衣裙一角，哀求道，“十七，兄长知道你最为乖巧懂事，定不会害兄长的，对不对？”
钟离君泽冷眼瞧他，不动声色地甩开了他的手，“你求我，只是因为我夺回天命后，你会死，别人或许不懂你，觉得你暴虐专政，阴晴不定，可我们一母同胞，我最是懂你，你最怕死。”
她说着，手上加重力道，对钟离九思露出残忍的笑，“兄长，安息吧，何为人皇，我会亲自找到答案。”
钟离九思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手脚各往一边，头抵着地，脖子高高扬起，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良久，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边闷雷阵阵，钟离君泽体内金光大作，人皇交替，山河破碎，天下大乱。
她抬手，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眼里闪过喜悦。
突然，赤金天雷里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钟离君泽偏过头，就看到那挡在钟灵儿头顶的护心鳞上爬满裂痕，已到极限。
遥遥看了一眼，她转身离去。
别人的死活她不在乎，再说了，这谢道一只说要她救人，没说她一定要成功。
思及此，她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恨不得立刻回到皇都。
“灵儿！”
护心鳞碎成四五片，眼看着天雷要打在钟灵儿身上，凤羽急声喊她，身体化作一团火光，冲着赤金天雷撞去。
钟离君泽的脚步一顿，轻啧一声，回头朝二人奔去。
离得近了，她能感受到凤凰火的炙热，她一把抓住凤羽的一边翅膀，“如果我救下钟灵儿，你跟不跟我走。”
“跟！”凤羽连忙回道。
“那行，事成之后，你随所以我回皇都。”
钟离君泽说完，一把推开已燃成一团火的凤羽，张开双手，正面对着钟灵儿，挡在了二人面前。
巨大的赤金天雷攻向她的后背，两相接触的一瞬间，自她体内爆发出强大的人皇之气，将赤金天雷的攻势死死压住。
那赤金天雷的威力愈大，所受到的反噬就越大，不消片刻，便被人皇之气反过来压制。
头顶的乌云散开，露出一只纯白的眼睛，它无声地凝视着下面的几人，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钟离君泽背对着它，只觉得后背想被一只野兽盯住了，寒意止不住的上涌。
下一秒，背上的压力一松，她回过头，身后的赤金天雷消失不见。
“成功了？”凤羽有些迟疑道。
钟离君泽点头，含笑看着它，“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小凤凰。”
凤羽歪着头打量她，总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看看灵儿的状况。
它飞到钟灵儿脚边，翅膀往上拱了拱，偏偏这人毫无反应。它想了想，昂首飞到半空，翅膀包裹住自己的全身，刺眼的赤红光芒照耀大地。
钟离君泽偏过头，半晌，待面前的光芒散去，她才缓缓抬头，看清面前的情况后，浑身一怔。
面前突然多了一位少年郎，身披鎏金赤羽袍，袍上绣着一只火红的凤凰，一头青丝束起，头顶一侧别这两只流光溢彩的羽毛，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惊为天人的长相。凤眸红唇，国色天香，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看一眼便不由地有些痴了，连呼吸都差点忘了。
少年郎凤眸眯起，语气不太好地问道：“你盯着我做甚？”
这声音……
“你是凤羽？”
“不然？”
凤羽一脸你才看出来啊的表情，他伸手将钟灵儿从地上架了起来。
“你竟然会化作人形。”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凤羽见她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不太自在地解释道，“灵兽们开了灵识之后便可修炼，修炼的第一个法术便是化形。”
“那怎的不见你用过这个法术。”
“自然是……”凤羽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往下弯，脸色有些臭，“凡人阴险狡诈，长得丑心也丑，跟他们长得一样简直是侮辱了本神君。”
长得……很丑吗？
钟离君泽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紧接着就听到一声略有些不耐烦的解释。
“没说你。”
她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见他将钟灵儿驾着走，她跟了上去，“我来吧。”
“一边儿去，你有力气吗？”
“我还行，小时候跟爷爷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放心吧。”她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最后，在她的据理力争下，凤羽勉强答应同她一左一右架着钟灵儿，三人慢吞吞往城外走。
……
刚到城门口，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快到钟离君泽都看不清是人是鬼。
那人影目标明确，就是被架在中间的钟灵儿。
等二人反应以来时，钟灵儿已经消失不见，二人双手空空，平静的面上有了一丝丝裂痕。
凤羽正欲追上那个黑影，身旁又飞速落下一人，将他的肩膀死死按住。
“神君留步！”
凤羽冷眼瞧向手的主人，竟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翁，“你是何人？”
“我叫古方，是灵儿的师叔。”
古方摸了摸下巴上的花白胡子，指向那个黑影，“方才那人是灵儿的师父，千金谷的谷主。放心吧，灵儿很安全。”
他说完脸颊两侧的肉往中间，露出一个憨厚老实的笑容。
“师父，慢点儿。”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女童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城内。
那古方憨厚的笑容一顿，“个不争气的东西，平日里让你多多修炼，你偏要偷懒，现在竟连多走几步都不行了。”
“师父。”缪莹有些委屈，她又没有灵力。
“有意见？”
缪莹摇了摇头，“不敢。”
她老老实实走到了古方面前，一双紫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凤羽，半晌，她压低声音道：“师父，这人真好看！”
“闭嘴，快见过神君。”
缪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神君。”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钟离君泽和凤羽，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师父，灵儿呢？”
“被谷主带走了，难不成还等你慢悠悠走过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凤羽将师徒二人的相处尽收眼底，仍是有些怀疑道：“灵儿当真安全？”
“自然，神君若不信，可亲自去一趟千金谷，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古方抓住缪莹一边肩膀，眨眼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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