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徐淑云忍无可忍,上前推开苏杰,将陈芝华护在身后,“你明知道芝华当天被气到住院,之后那么长时间竟然不闻不问,你还好意思问孩子?”
徐淑云气极反笑,她并没说孩子是打掉的,为了让苏杰心里更愧疚一些,便替陈芝华圆了这个谎,“你儿子早没了!芝华当天就动了胎气,流产了!”
苏杰如遭晴天霹雳,就连苏老太也安静下来。
苏杰细细回想着那段日子,他并不是故意不去看芝华的,而是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后来他下定决心去找芝华,却被李萍用那个孩子给绊住了脚。
难道......李萍是故意的?
怪不得!怪不得那孩子当时突发恶疾、病得非常严重,不管是吃药还是打针都不见好,还有恶化的迹象......如此说来,一切都通顺了!
苏杰“扑通”一声跪在陈芝华跟前掩面痛哭,为何命运要如此捉弄他,为何老天爷要如此待他!!!
他心如死灰,全然没有了先前意气风发、时刻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苏杰留下一句话,“你安心住在这儿,我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们。”
说完,苏杰便拽着苏老太和李萍,头也不回地走了,无论姜彦如何挽留都没有用。
陈芝华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浑身瘫软,幸亏徐淑云及时托住她的胳膊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彻底......断干净了!
陈芝华面上没有任何反应,眼角的泪水却在不断地往外涌出,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大抵不过如此。
她的挚爱、她的婚姻、她的家庭、她的骄傲、以及她的前半生......都将付诸流水,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只感叹青春不再,否则,轰轰烈烈再爱一场又有何妨!
原本的家庭聚餐临时取消,姜彦领着小葡萄先回了家,陈芝华说要一个人出去静静,徐淑云不放心便一起跟了去。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苏湳和姜北二人。
苏湳揉了揉眉心瘫坐在沙发上,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有些耳鸣。
过了半晌,她抬起满是疲惫的眼眸,在看到姜北的身影时明显一愣,“小呆瓜?你怎么还在这儿,没跟着干爸一起回去么?”
少年的双手紧紧攥着裤缝,不知道如何开口,“没...没有。”
苏湳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呆瓜,姐姐今天没办法照顾你了,冰箱里还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就先垫垫肚子。”
苏湳说完便站起身想要回房间休息,谁知眼前一黑失去光亮,她脚步踉跄着绊住了茶几腿,身形摇晃,眼看就要重重磕在硬地板上。
说时迟那时快,姜北一个飞扑在地,用身体垫在苏湳身下,这才避免了悲剧发生。
姜北猛烈的咳嗽了几声,苏湳结结实实倒在他身上,压得他腹腔有些疼。
“小呆瓜!你没事吧!”苏湳眼前恢复光明,她急忙起身扶着姜北。
“湳湳姐,我要走了......”姜北表情十分落寞。
苏湳头皮一紧、瞳孔不断放大,“什么......什么要走了?你哪里疼?是不是我把你压坏了?”
姜北在苏湳震惊慌乱的目光中站起身,若无其事拍了拍裤子,一本正经道:“湳湳姐,我后天要去Y国留学了。”
苏湳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说话也不说清楚。”她扶着茶几起身,“行,后天我去送你,姐姐等你学成归来!”
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影一怔,眉眼之间锋芒渐露,“你没有其他要说的了吗?”
苏湳脑子一顿,继而开口道:“跨过这道坎儿,你的人生将会更上一层楼,你也会遇到那个更好的自己,祝我们小呆瓜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她拍了拍姜北的肩膀,径直走向卧室,“姐姐先去休息一下,你先自己玩会儿。”
姜北隐在碎发阴影之下的眼眸渐渐暗淡,他始终没法说出口,既然如此,那便顶峰再见吧!
等他足够优秀、等他足够成熟、等他长成大人模样......希望那时,一切还来得及。
万一...来不及了呢?
少年青涩的面庞一片绯红,心脏跳得极快,他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大声宣泄道:“湳湳姐,我喜欢你!”
苏湳脚步一顿,原本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她拍了拍额头,怎么还产生幻听了呢?
少年几步上前堵住她的去路,“湳湳姐...”
苏湳一脸漠然,挣开少年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你喜欢我?”苏湳皱眉,眼中满是不解,“那你的小女友呢?”
姜北急忙解释道:“我那是在赌气,是白老师他故意对我说了那些话......”
少年说完垂下双眸,那一次同学聚会,班主任根本就没有出席,一切都是任婷婷为了向他表白而撒的谎,但是他头脑发昏,一时赌气竟答应了任婷婷的告白。
少男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自以为是在反抗、报复,实则对当事人没有造成任何的困扰或改变,反而把自己圈禁在栅栏里,无法逃脱。
姜北再次抬眸,眼里溢满委屈,表情紧张而慌乱,“但是第二天我就和她说清楚了,而且,我...我也没有牵她手......”
在少年的心里,牵手已经是最大尺度的亲密接触。
“小北,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弟弟......”苏湳长篇大论说了很多,非常果断地扼杀了他的念想,虽然有些残忍,但不能给他留有任何的希望。
姜北唇齿发麻,心里难受得要命,小北?湳湳姐叫他小北?
少年双眼猩红,歇斯底里道:“所以......你宁可把一个疯子当做男人,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是吗?”
苏湳一怔,小呆瓜是什么意思?
姜北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接二连三的闹剧,伴随着几人的离别落下帷幕。
苏杰自那天离开之后便不知去向、毫无音讯,姜彦去他的单位打听过,工作人员说他辞职了。徐淑云知道后连连感叹,叮嘱姜彦不要告诉陈芝华,既然已经决定开始新的生活,就没有必要被往事拖累。
—
姜北站在机场外望眼欲穿,少年的身影单薄而倔强,直到提示音催促他登机,这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这片承载着他少年之梦的土地,最终也没能等到心中期待的人。
此时的苏湳,正驱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纪望失联两天之后终于有了消息,她当下便决定动身赶往荣城白家。
苏湳心中挂念白星,而林茗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只身前往陌生的地方,无论如何都要跟在她的身边。
苏湳将车停在X服务区稍作休整,两人在便利店门口的空位坐下,“你头还痛吗?”
林茗浅浅摇头,抿唇一笑道:“好多了。”
“我去买两桶泡面,你在这里守着座位。”服务区人多眼杂,苏湳交代林茗两句,走进便利店买了两桶泡面、两根火腿肠、两瓶矿泉水和其他的吃食。
等她提着一袋子东西出来时,林茗却不见了。
苏湳心里一咯噔,瞬间慌了神,她急忙四处寻找,约莫过了几分钟,林茗自己从不远处的停车坪跑回来。
“你去哪儿了?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许乱跑吗!”苏湳拔高语调,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
林茗微微一怔,连忙解释道:“刚刚有人在车子旁边捣鼓着什么东西,我跑去查看,那人一见我就跑了。”
苏湳冷静下来之后,发觉自己情绪有点激动,抬手将头发拢在脑后,放缓声音说道:“吃完泡面继续赶路。”
周围的人群来来往往,从两人身边穿梭而过。林茗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苏湳身上,虽然她此刻故作轻松,但连着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脸上的疲惫已经出卖了她。
他上前一步,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能接应到白星,把他平安带回省城。”
苏湳眼里有泪光闪动,但还是倔强的撇过头调整情绪。
她应了声好,整个人看着平静了许多。
度过了漫长的黑夜,迎着清晨的曙光,苏湳、林茗终于抵达荣城,两人在一处僻静的宾馆落脚。
苏湳和纪望商量好了,等他们汇合之后,就坐苏湳的车离开。
白星身体尚未痊愈,他几乎是拼了命才逃出白家,过程中又添新伤,再度陷入昏迷,纪望带着他东躲西藏十分吃力,又害怕他伤势加重,只能打电话寻求苏湳的帮助。
此时的白家上下乱做一团,少爷又双叒叕不见了!
“都去找!就算把整个荣城掀翻,也要把那个兔崽子给我带回来!”白建霆不怒自威,发起火来更是骇人,他拄着拐杖用力砸向地板,如同一只狂暴的狮子。
白星的母亲程岚音连忙上前给丈夫顺气,“先消消气,我去通知林家,今晚的家宴推迟两天。”
程岚音今年57岁,整体保养得不错,看上去也就四十岁的模样。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真丝长裙,一双眼眸比颈上佩戴的珠宝还要明亮,鬓边银发难掩其风华,更增添了一丝岁月沉淀后的优雅气质。
白建霆现年60岁,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肉眼可见的衰老下去。年轻时虽不是惊艳绝伦的大帅哥,但胜在模样周正,高鼻梁、四方脸、不邪不魅。
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年轻时共创白氏集团,携手走过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也算是豪门之中的模范夫妻。
白建霆叹了口浊气,“不用了,林家不会来了。”
程岚音原本挺直的脊梁慢慢弯曲显出疲态,一双明亮的眼眸渐渐暗淡,“那白、林两家的婚事就算作废了?”
“谁家的女儿不是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谁又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喜欢同性的男人?”白建霆说完开始猛烈地咳嗽,咳得双眼通红,怎么都止不住。
程岚音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悲凉,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建霆,你说我们是不是都错了?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如果我们年轻的时候能多关心、多陪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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