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雨带走了湾城区仅剩的凉气,街边的叶子绿的发亮,太阳把影棚烘的像蒸拿房。
大中午头,每个人都蔫蔫儿的。
卧城影视边缘的影棚里,小助理拎着一箱盒饭兴冲冲地跑过来,“大消息大消息!咱们剧组终于有女主了!”
死气沉沉的人们瞬间炸开锅。
“真的假的?骗人的吧,哪个女明星看得上咱们剧组?”
“不会又是像白梵那种,图谋我们许哥的颜值才来的吧。”
“哈哈哈有可能有可能……”
他这么一说,人们纷纷把吃瓜的视线投向角落倚靠着休息椅的男人。
许溢舟正戴着耳机通电话,没听见周围的议论。他时不时回复电话几声,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许溢舟坐起身,抬高音量,“我早说我知道,资金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不用劝我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徐哥——”小助理掐着声音又叫了他一嗓子,“又来了一个图谋你颜值的女明星,这次不知道能撑多久。”
周围瞬间响起一阵笑声……
许溢舟站起身,抬眼顺着声音看过去,皮笑肉不笑,“是吗,跟你一样?”
小助理连连摆手,“啊?什么跟我一样,我可没……我是为了赚钱养家!”
“真的啊?”许溢舟站在原地盯着他,说,“我怎么听说你喜欢王廖微,粉丝灯牌三十级,博客上每天都要表白一次,还以为你是听说她演女二才来这儿工作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把视线转移到小助理身上,纷纷起哄。
“呦——看不出来啊张哥,你喜欢这款的?藏得够深啊——”
“我没有!”小助理脸红了,声音也虚了下去,放下箱子就溜了。
周围还是七嘴八舌的议论不断。
“都散了干自己的事儿。”许溢舟疲惫的揉着眉心,叹着气说,“没事儿干可以找找下家,省的剧组解散,你们都失业。”
他是会扎心的,这么一说,人们立刻蔫了。
不能怪他们担心,实在是《寻觅》剧组太穷,为数不多的投资全是许溢舟拉来的,剧组的资金一缩再缩,上到建景搭棚,下到伙食盒饭,能省就省,不能省的就从别的地方压缩。
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这样一来,留给演员的片酬就更是少的可怜。
这样一个又穷又没有流量的剧组,找配角就够艰辛了,想要找合适的主角更是难上加难。没有经纪人愿意把自己的宝贝艺人安排进来浪费时间。
条件不好就算了,曲杰导演还十分挑剔,之前好不容易有个还算火的艺人白梵愿意出演,曲杰却硬要面试,折腾一天,最后潇潇洒洒吐出三个大字——不合适。
对方的经纪人气的够呛,当天晚上就领着自家艺人走了。
这下好了,本就艰难的剧组更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儿,许溢舟又开始发起愁,站在导演的角度,没有合适的女主她宁愿不开机确实没错。可从现实讲,一直拖着,预算会越攒越多,他们这部戏说不定真会夭折。
“小许,过来!”
许溢舟正愁着,就看见导演曲杰正站在出口的过道,颇为激动的向他招手,看起来精神头十足,压根没受影响。
她倒是乐观,许溢舟想着,随手拿过剧本走过去。
“你听说没,我找到合适的女主了。”曲杰的笑容要溢出来了,眼角的皱纹被太阳晃的异常清晰,“我觉得合适,合同已经签了,待会儿……”
“签了!签过了?”许溢舟吃惊,连忙打断,“您怎么变的这么果断了?不挑三拣四了?还是知道我们剧组要破产了?”
“你小子说什么呢。”曲杰瞪他一眼,“合适就是合适,不合适再怎么说也没用,我的眼睛就是尺!看一眼就知道行不行。”
这话还挺时髦。
不过许溢舟现在实在没有耍嘴皮的心情。
许溢舟无奈,屈服道,“听他们说了,从早上就开始传,是哪家公司的?”
“不是明星,是个素人,小姑娘今年才十九,刚高考完,打算趁着暑假整点学费,可算被我逮到了,盯她盯两周了。”
等曲杰把话说完,许溢舟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差”这个字形容。
“绝望”这两个字更准确一些。
他愣了半天,努力的消化曲杰话中的信息,催眠自己刚刚听到的那断话不是从曲杰嘴里说出来的,他挣扎了半晌,挤出来一句,“我们现在已经落魄成这样了吗?”
连演员都请不起了,要找一个素人……担任女主??
许溢舟不是骄傲自大的人,只是曲杰的大胆实在超乎想象到他难以理解。穷是穷了点,但好歹是正经剧组,至于这么……极端吗?
“说什么呢你。”曲杰轻轻拍了许溢舟一下,“演技我可以手把手教,最重要的是合适,我一眼就相中她了,别质疑我的眼光。”
她话还没落地,许溢舟又开始质疑起来,“素人……就算了,十九岁也太小了。”
“小什么?你二十四,她十九,差五岁这不很正常?”
“十九岁和二十多岁的差距,跟三十岁和二十岁的差距不同。”许溢舟争辩,妄图争取改变对方想法那极小的可能,“严格来讲她还是学生,您把人家拐来,不好吧。”
曲杰啧了一声,表情愈发不满,“什么叫拐,说的我跟人贩子似的。”
“扭扭捏捏的,你见见不就知道了。”许溢舟还想再争辩一翻,被曲杰一把拽走,一边走还一边嘱咐,“一会儿见了人,你多主动点,咱们拍戏赶进度,你俩得快点熟悉起来……”
得,白说了。
两人一路从大棚赶到卧城影视的一楼大厅,左边几个房间是《寻觅》剧组的,乌泱泱的一片全是人,什么化妆师、礼仪指导、武替、七杂八杂的混在一起。
“人还没来,你先坐。”曲杰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现场人多声杂,她手机音量开到了最大。
许溢舟坐在她旁边,清楚的听到了一段极为有年代感的音乐。
他坐在一片嘈杂声中,心中的烦闷正急速加剧着。
过了几秒,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声音的主人明显有些紧张,声线紧绷着,“曲导。”
“喂,小满啊,你到哪儿了?这地方大,你发个位置,我让人去接你。”曲杰扯着大嗓门喊着。
“不用,我马上就到,您给我说楼层和房间号就行。”魏满回答。
“行,我看看,哎我眼镜没拿。”曲杰站起身抬头看房间号,伸手拍了拍许溢舟,“上面多少号来着?”
许溢舟没抬头,他直接接过手机,半遮着嘴将声音扩大,“卧城影视最右侧的大楼,一层1059。”
周围乱糟糟的,手机中女生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进来,“明白了,谢谢。”
电话挂断了。
许溢舟坐回原处,身侧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他的私人助理丁程,“许哥,投资和女主的事儿你说了没?”
又是这个事儿,许溢舟抓抓头发,“刚给老头打电话了,还是老样子,让我自己想办法。你别管了,反正现在资金够用。”
“现在是现在,以后你怎么办?要不咱及时止损,别拍了……”
一模一样地说辞,许溢舟将电话拿远,他已经想直接挂断了。
手机里,丁程的声音还陆陆续续传出来,和四周的吵闹声混在一起,显得越发刺耳,“我是认真的,正好你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女主,咱们就撒手……”
电话打到一半,曲杰的高底鞋踏的一声踩进来,满面春风地喊,“我们女主来了!”
许溢舟被电话分了一半心,没听清曲杰的话,下意识顺着声音抬起头。
屋内人多,却刚好没有挡住他的视线,许溢舟一眼就看到了曲杰身后跟着的女生。
她打扮很朴素,普通的白衬衫,灰黑色的休闲裤,黑发柔顺的披在身后。
她应当是没有化妆的,白皙的脸颊因为着急赶路而微微透着红,脸部线条流畅自然,即使不加装饰,也把满屋的人衬得像背景板。
没进娱乐圈之间,许溢舟经常跟着父母出席大小宴席,见过的明星不在少数。纵使如此,看到魏满的那一刻,他的瞳孔还是骤然放大。
难怪曲杰相中了她。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很多,衬得手机中的声音越发突兀起来。
“合适的女主找到了。”许溢舟按灭了电话,没理会丁程放大的质疑声。
魏满从曲杰身后露出头,她似乎没想到房间里人这么多,慌忙抬手擦了把汗,神色有些紧张。
“过来,小许。”曲杰将二人拉近,介绍道,“这是魏满,我们《寻觅》剧组的女主。”
许溢舟慢吞吞地收回打量的目光,伸出手,露出得体的微笑,“你好,我是许溢舟,是这部片子的男主。”
魏满抬头看向他,连忙伸出手,笑的很拘束,“你好。”
手心相贴,魏满才想起自己用的是刚擦过汗的右手……
她笑容变得勉强起来。
两人的视线交叠在一起,很快便分开。
“去站到镜子面前,我看看你们般配不般配。”曲杰指挥道。
这是选角的传统,毕竟cp感是玄学,两个人模样再美,观众嗑不懂也是白瞎。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明白,很快便清出一片空地。
魏满乖巧的照做,两人一起站在镜子面前。
屋内的灯光打的恰到好处,魏满目不斜视,像军训一样站的笔直。许溢舟微微偏头,视线在她和自己身上横跳。
魏满长相明艳但没有攻击性,是偏温婉的类型。恰巧许溢舟五官立体,轮廓清晰,两人站在一起倒真的分外般配,连身高差都正好。
看了一会儿,许溢舟内心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不得不说,从外观上看,魏满确实很适合这个角色。
曲杰眯着眼,满意的点头,“挺好,小满你多高?”
“我165。”魏满回答。
“小许185,正合适。”曲杰一拍手,看起来格外满意,“你们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络。小满,今天有空跟我们一块儿吃个饭,我跟你介绍介绍咱们剧组的人。”
来了,熟悉的社交环节。
魏满强颜欢笑,乖巧着点点头。
这时,许溢舟凑了过来,“我加你吧。”
“好的!”魏满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张头顶向日葵的卡通小狗出现在视野中,她点击了同意。
对方的昵称就是本命,不需要备注,估计是工作微信吧,魏满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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