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年前,耳鼠被抓到封印进画里的时候,还不通人事,小小一只。它最喜欢的就是施展治愈之法,对着折了的草木撒点儿,对着伤了的小动物撒点儿,偶尔也会对着山里迷路后昏迷的人撒点儿。
它没被人类伤害成这样过,也就最容易陷入人类的陷阱,只不过,先前说被独孤尽抓到的,独孤尽作为它的主人,从未对它做出过过分的事,虽然偶尔让它用血肉救治一些人类,但它能复原,也不是这般残忍恶劣的虐待行径,它的心理从未被伤过。
它一直以救治为乐,可救治,竟然会如此痛苦。
春老师怎么会伤了,春老师怎么可能会伤了。
它得救,它必须救,但会痛的……会很痛的……
“耳鼠……耳鼠!”独孤尽一边呼唤一边轻拍耳鼠的脸颊,“醒醒!”
耳鼠陷入了混沌之中,一直垂着的脑袋在独孤尽的轻拍安抚下,终于抬了起来,“我怎么了?”
“别被影响了,先跟着我。”独孤尽一手兜着耳鼠,一边朝前走。
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世界了,只能茫然地乱逛。
耳鼠显然也记不清别的了,它只是安静伏在独孤尽臂弯里,像一只玩偶。
“下来。”路边有很多废弃的车辆,独孤尽找了许久,才找到一辆车里有人的,他伸手敲了敲车窗。
“你,你是谁?!别过来!别过来!”车里的人显然被巨大的转变惊吓过,看到独孤尽更是怕得恨不能直接发动车子开走。
可他的腿没法动了,被冰住了,他也受了伤,双腿鲜血淋漓,而这些鲜血全变成了冰柱。
“下来,别让我说第三次。”独孤尽暴戾的一面又被黑雾影响出来,他深吸了口气,才平缓几分,“借你车一用,我给你治疗。”
“治疗?”那人恍惚地看了看自己的腿,声音带上了几分悲戚,“治好了又能怎样,治好了,治好了……也回不去了。”
“怎么了?”独孤尽把车窗上的蒙起的雾气擦掉,“先下车。”
那人并没理会独孤尽,反而发动了汽车,似乎准备鱼死网破。
独孤尽见状找了辆废弃的公交车,取了安全锤,用力捶碎了那人的副驾车车窗。
那人虽然发动了汽车,可他的脚无法行动,想要踩油门也踩不动,被独孤尽的这一下吓到,反而一脚跺了上去,车往前冲了几米,独孤尽的手还抓在车窗边缘,因为用力,掌心被玻璃扎伤。
“主人!”原本还像玩偶一样挂在独孤尽身上的耳鼠闻到血腥味瞬间炸毛。
这个世界不容许人受伤,否则血液就会被冰住,从而那块机体就无法再使用了。
耳鼠记得自己连走路走无法走的样子,自然不想独孤尽也变成这样。
可它越着急,能力就越使不出来,索性那司机似乎被独孤尽涌出来的血给吓到,身体往后坐了坐,腿也没怼在油门上了。
“现在可以下来了吗?四遍了。”独孤尽愈发不耐烦,这回司机没拒绝独孤尽,只是把车座往后挪了挪,让独孤尽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他的腿。
“我下不来,腿动不了。”
“其他的不用你管,只要你同意,我会帮你。”独孤尽得到答案后,直接从里面打开了车门,将司机抱下了车,平放在地上,给他进行治疗。
莹润的光一瞬就笼罩在了司机身上,从头到脚都覆盖住了,他身上呢显然不止腿上一处受了伤,也不止一处流血被冻成冰。
司机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肢体逐渐恢复知觉,旋即伸手抓住独孤尽的胳膊,“救救!救救我女儿!救救她!”
“她妈妈没了,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救救她!”那人原本如死灰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光,而又治疗了一人的独孤尽觉得自己心绪又平和了些许,他点了点头,继续安抚司机,“别急,告诉我,她在哪里。”
“在……在哪里……”那人沉思了片刻,似乎无法说出女儿具体的位置,越来越急,眼睛逐渐充血。
独孤尽见状不好,立马继续安抚司机,“我来找她,有她的照片吗?”
“有,在驾驶证里,我夹在驾驶证里。”那人指了指车上。
独孤尽摸了好一会儿,才在夹缝里找到他的驾驶证,里面果然有一张女孩的照片。
“我们沿路找,总能找到。”独孤尽骗了司机,他不确定能不能找到这个女孩,如果是之前,他只要让春渐满帮忙,在库里对比一番,就能找到女孩的大致位置,他也能定位瞬移过去。
可现在,他的能力似乎变成了治愈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想坐到副驾驶就被独孤尽拦住了。
“这边都是碎玻璃,你坐后面。”独孤尽虽然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稍微清理了一下,但碎玻璃容易扎在座椅上,不被人察觉,没仔细清理的情况下,最好别坐人。
他可没工夫再给他治疗一回。
耳鼠又变成了“玩偶”,安安静静伏在独孤尽腿上,为了应付突发情况,独孤尽甚至连安全带都没带,这要是让春渐满知道了,绝对会让他背交通法规,并让他义务执勤。
可独孤尽现在特别希望自己能被春渐满惩罚,他只要能见到春渐满就是好的。
这样才能安心。
不至于空落落的难受。
街上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汽车该走的道路,也分不清哪里是行人该走的道路。
甚至连行人都没有。
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远远的,能看到巨大的黑雾盘旋成一个个螺旋,有的挂在树上,有的挂在窗上,有的已经侵占了房屋。
它们把人类驱赶出了人类的栖居地,甚至为了泄愤,将人类撕裂,并把他们冻住。
独孤尽一边开车,一边目睹了一些惨剧,他来不及阻止,也不知道如何阻止,有些他停车后过去,还能将人救治得恢复如初,有些他赶过去时,已经太晚了,人已经没了呼吸。
“走吧。”他在一具尸体前放了朵花,转身而去。
“这是病毒吗?”车后座的男人始终不敢出车门,他见独孤尽回来,赶忙问起来。
“不是,但比病毒可怕。”这东西有传染性,且传染上必伤,至于会不会死,那就看运气了。
病毒影响的是人的身体,而这东西影响的是人的心智。
独孤尽不知道自己前行了多久,直到耳鼠偷偷咬了他一口,才回过神。
“去吃点东西。”他得吃东西,车上的这人也得吃东西。
“好,好,吃点。”男人总算等到了独孤尽停车,松了口气,否则他觉得自己就算被救好了,也要饿死了。
街边已经没有在营业的店铺了,一旦城市不通电,就像末世的废城,格外荒凉,也格外恐怖。
独孤尽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面有不少保质期很长的干粮,他拿了一些,又取了些水,塞进了后备箱。
“吃一些,外面太冷了,没有能量没法再往前走。”独孤尽记住了这家便利店。
他现在没法给钱,电子化太普遍,他已经很久都没揣现金在身上了。
只能等世界恢复正常,再过来补款。
虽然,连这个世界能不能恢复他都不确定,但人总是要奔着希望走的。
“你要吃什么?”他抛了几袋面包给男人,把剩下的摊开让耳鼠挑。
耳鼠觉得自己不饿,它喜欢吃的这里也没有,它能感觉到吃这些人类的东西并不能补充它的能量。
“那晚点给你找你喜欢吃的。”独孤尽看出耳鼠的意思,随手拆了包吐司,就着矿泉水就这样胡乱嚼了一通。
独孤尽从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他一向精细惯了,从来没在吃的上吃过亏。
就连面包也都是现烤的,或者商店里烤好的,这种保质期很长的零食,他还真不喜欢。
但他现在连画也回不去,只能靠着这些维持生命,如果他真的是从天上下来的,那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所有的能力,他恢复之后,又能有多少能力?
独孤尽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竟然不认识自己了。
“主人?”耳鼠没管车后的那人,它探了探脑袋,提醒独孤尽不要被影响。
“谢谢。”独孤尽一点就通,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黑雾的陷阱,他吐出一口浊气,把最后一口吃完,重新启动车子。
画的世界里不仅有春渐满,还有没能出去的画。
它作为画世界的本体,无法离开这边,强烈的惊惧让它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它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主人勒令它不准说话也不准动了。
因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出问题。
它悔不当初,如果冷汗能具像化,它整张画都要变成大海了。
“出来吧。”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就让画无法不听从,它从墙上掉落下来,跟上了那个熟悉又似乎从未认识过的人。
春渐满原本精干的短发长至脚踝,还在不断生长,浓烈的黑雾缠绕在他周身,丝丝缕缕,让他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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