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祥和的景象,我只在师父的歌谣中听见过,”
折枝的眼中倒映出暖黄色的城池倒影,
“当年入世后,我需要不断地学习、修炼、打磨剑道,来弥补自己前十四年被你们拉开的差距,偶尔离开神殿,也都有任务在身,很难有闲心。
“我也时常会想,为何当初我们会被流放血雾,可白姨告诉我,神殿是修士中最大的势力,若是内斗,必然导致天下动荡,如今邪修当道,更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让我专心为神殿效力。若是我师父在世,也定是一样的想法。”
飒月微微侧头,看向折枝:
“当初邪修中那对妖孽般的双生子,研究出了一套不顾生死、不顾个人意志的傀儡术,弥补了邪修功法易走火入魔的缺点,迅速组建起了一只强大的队伍。
“那双生子的手段你见识过,那百十年间神殿的弟子哪怕是死了,都得在散去意识前自爆,因为就算留下来的是一具尸体,那双生子也能操控尸体为他们所用,生前修为至少能调动八成。上一辈的天才也因此,悉数折在他们手中。
“若非后来多了个你,你的剑出自血雾,专克死气邪祟,仅凭我们几个要杀死他们十分困难。”
“双生子如日中天的时候,神殿中又出了叛徒,内忧外患,很多地方都难以顾及,只查出来你们一族似乎与邪修有染,那时的神殿和天下都承受不起任何风险,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遂将你们全族下狱,又担心再出差错,才将你们流放至血雾。”
血雾外的禁制是神殿及各世家的先祖联手设下,又被后人不断完善精进,完完全全在神殿的掌控下。
或许神殿有想过等事情查明,再将他们放出去,又或许只想让他们自生自灭,全都死在血雾之中。
究竟是何想法,折枝和飒月都无从得知。
飒月停顿了一会儿,才缓声道:“不论如何,那时的神殿都欠你们一句道歉,没能在一切发生前告诉你,抱歉——”
飒月与折枝对视上,“所以你当初失踪,是因为心魔?”
折枝轻轻摇头:“不是。”
“我想也不是,你挥得出那样至纯至善的剑,不该心魔缠身。”
“是云千载,”折枝苦笑了下,“我记得那时我正闭关研究符阵合用的法术,他忽然来找我,我当时对他毫不设防,就中了招。”
“我想过是云千载,可我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栽了。”
飒月言辞犀利,
“认真论起来,云千载赢不了你。”
折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云千载确实在攻击力上稍显逊色,可她一开始失去了先机,醒过来满室从未见过的繁复阵法符咒,一环套一环,她能凭一身修为冲开一个两个,却不可能冲开全部,更何况云千载随时监测着她的动静。
好不容易逃出来一次,又很快被抓回去。
更何况他还用她的族人做要挟。
想到这儿,折枝突然开口:
“云千载在研究起死回生之术,不知道他研究到什么地步了,恐怕会成为一大隐患。”
飒月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神色镇定:
“我知道,毕竟他云家曾遭受那样大的冲击,损失不少精英,倾尽心力培养的天才又因为他们的一个疏忽,溜进战场不幸陨落,他会有心魔是意料之中。只是当初没想到他能瞒得那么好。
“我早有准备。”
正说着,从另一边走上来一小队人,领头的队长看见飒月,小跑过来:“师父!我们来换班。”
“这是竹阳,”飒月介绍,“我的弟子。”
又给折枝展示后面的一小队人:
“我选出了一批有修行天分的人,教他们修炼,除了剑和长枪,医、丹、儒各道均有弟子修行。
“我曾虽专注于练枪,但其他各道的典籍也都有涉猎,我根据他们的天分,传授他们修行知识。如今他们之中最差的,也有外界上神殿弟子的水平。”
“太好了,”折枝一喜。
飒月筹备多年,已是准备充分。
“我这里有阳乌和山谷臣留下来的典籍,可以发给他们看看。”折枝说着,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几本,递给飒月。
飒月接过,翻了翻,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字乱了。”
她将书本一合:“竹阳,守好城门。”
竹阳中气十足:“是!”
“跟我来,”飒月带着折枝走下城楼,“这个时间书坊该开门了,把这些书都拿去印。”
“你抓回来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飒月边走边问。
“外面突然出现了一批邪神的追随者,他们在城中随机迷晕百姓,然后抽走他们的修为,再将他们放回来。”
折枝解释,
“据被送回来的人描述,迷药中有一种苦得发涩的味道,我翻阳乌留下的医书,应该是用了龙珀草。
“这草长在极寒之地,若不经过炮制,很难保存,如今世上又没有任何炮制技术,所以我推测他们的藏身之地该在北方,于是过来。
“他们是路上追来的,想带走我和参夜。”
飒月却皱眉:
“龙珀草城内有许多,它的功效奇多,是以城内很多铺子都有卖。但他们的藏身之地应该不在这边,这座城池我守得如铁桶一般,城外阵法外一圈全是沉昭的人在虎视眈眈,且此地离血雾遥远,如果是邪修,绝不会藏身此地——
飒月话锋一顿。
“折枝,你是被人故意引过来的。”
——
主神殿
沉昭安静地打坐修行,身前一方琉璃屏风晶莹剔透,光影折射,微微扭曲了他的投影。
源源不断的晦气从屏风另一头传来,被沉昭吸收炼化,随着晦气的聚集,他周遭的光芒愈来愈盛,逐渐到达突破的临界点,突然光芒一顿——
晦气的传输戛然而止。
沉昭一皱眉,从修炼状态清醒过来,神情不耐。
“再吸收下去,他们就要没命了。”云千载盈盈笑着,从屏风后走出来。
云千载的话沉昭当然清楚,不然也不会在突破的临界点停下。
他冷冷地看向云千载:
“你知道我留着你是为什么,所以,你这是做到了?”
云千载倏然一笑:“当然,我给你演示?”
沉昭起身,走到屏风前,抓起最近一人的头,轻轻一捏,清脆的骨裂声传来,那人当场没了声息。
云千载左手在身前一划,晦气凝成琴弦,随着他的拨动,潺潺琴音细密传来,瘫在地上的死人在音律的指挥下颤颤巍巍地动了起来。
站立,挥手,一道气刃直冲沉昭而去。
沉昭丝毫未动,气刃在他身前一米便被震碎。
“修为太低。”沉昭很不满意。
“因为他死时修为已经被你抽得差不多了,能凝出这一道气刃已是不易,”
云千载神色不变,笑眯眯地解释,
“生前什么修为,死后发挥出的,也是什么修为的实力。
“毕竟这可是当初那对双生子将我们上一辈天才几乎杀光的成名绝技。”
说到这,云千载笑意渐敛:“可终究只是傀儡术,离真正的起死回生差得多。”
沉昭睨了云千载一眼:
“我并不关心你的起死回生之术,你最好把傀儡术练好,否则我留你也没什么用了。”
“当然。”云千载从善如流地应下,末了问,“接下来还需要继续抓人吗?”
沉昭点头:
“我还需要晦气,现在即使有聚晦阵,晦气浓度也远远不够,况且,你的傀儡术,总需要练习。”
云千载再次确认:“再抓可就只有神殿的弟子了。”
“那就抓,”
沉昭毫不在意,
“我已经给了他们天下大同的时代,给了人人修炼的机会,可他们还是如此弱小,那便是他们活该了。”
云千载了然地笑笑:“明白了。”
沉昭瞥了一眼地上昏迷过去的一众人,想起刚刚临近突破却被迫停下,有些烦躁:
“这批人也送回去,底下这些城池,越乱越好——”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折枝,她绝不会坐视不理,等她沿着线索查到主城,他就在主城阵法内杀了她;
如果那个人不是折枝,那就等他突破,亲自去血雾中杀了她。
思及此处,沉昭问云千载,像是再次确认:“你说当初折枝是自杀,对吧。”
云千载面不改色地点头:
“是,我有她滴的云家的命石,感应到了她死前的场景,是自刎无疑。”
“是啊,连折枝都自刎了。”
沉昭低声重复,眉眼间透露出一种仿佛释怀的莫名快意,让人捉摸不透。
他转身返回屏风后,巩固修为。
提到了折枝,云千载又想起一事,问:
“昨天折枝被我们的人不小心引到了飒月的地盘,需要想办法处理吗?毕竟她们是当初最强的两大战力。”
“那邪修的傀儡术不是堪称无敌吗?”沉昭反问。
“说是如此,其实这术法最厉害的是被操纵者的修为,当初邪修功法一日千里,易丧失心智这一缺点也被傀儡术弥补,这才一时纵横天下无敌手,可如今这些人的修为……”
沉昭不假思索道:
“那就让他们都修炼邪修的功法。
“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要他们能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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