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十月四号,何冬早已过了她二十一周岁生日。而且现在已经早上七点半了,孙晓今天还没有过来,往常这个时间对方早就来了。
何冬看着面前的绿植,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她来到这个地方了,突然觉得还有点舍不得。但她总归是要回去的,那个她想不起来的现实世界才是她最终该去地方。
她像着了魔一样像那片绿色走去。那些绿植躲在高高的砖石砌成的绿化带上。绿化带在路的中央,隔开两个相反的车道。何冬要到那边去要穿过宽宽的路面。她之前从没有到那边去过。
她小心地观察着这条路上来往的车辆,突然发现过往的车辆似乎变得多了,她不得不耐心地等待车流少的时候再穿过马路过去绿化带那里。
在等待的过程中,何冬无聊地数着来往的车辆。……十、十一、……、二十三……但是车流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来愈多了,甚至多到她数不过来了。这让她心中开始烦躁,尤其是车辆越来越多,车速越来越快,它们车身上的细节争相闯入她的眼睛。何冬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某一辆车,车身上细微的划痕,雨天过水坑时被溅到的泥渍。还有它们在阳光下突兀的颜色,或晦暗或鲜明。白色,褐色,灰色,黑色,银色,橘色,蓝色,绿色。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要承受不住这大量信息的过载了。
不过有一点她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不能读取这些车辆的车牌号呢?她不是不能看清这些车的车牌号,相反的是,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车的车牌,但那些数字在她眼里突然变得像一些无意义的字符。一些明明十分熟悉的东西,此时却无法被她自己的大脑接受并读取。
这有点像是阅读障碍。但何冬不能确定。这种反常也许和现实世界的自己有关,又有可能只是这个扭曲世界里平平无奇的反常。如果是前一种可能,那么就是那个遥远的现实世界穿越重重屏障来影响她自己,这种可能让她想要加紧回到现实世界愿望更强烈了。
何冬心中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今天的车流量如此地大?她从来没有留意过车流的问题,之前唯一有印象来过这里的车也只是陈美丽的车。仿佛之前这里从没来过其他的车。
她压下心里的不安。“必须想办法才行。”何冬望着这没有丝毫减缓意思的车流心道。
最后,何冬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下一瞬,她微微将身体向路上探去,同时伸手做出拦车的姿势。虽然没有一辆车看到她的手势停下来,但这些车流的确减缓了速度,甚至有些不明显的,车流开始稍微有远离何冬的趋势。于是自然地,何冬就成了那个车流必要绕过的那个路上的凸起。
何冬也发现了这个趋势。于是她瞬间有了主意,她就这么保持着这种拦车的姿势,一点一点地向路的那边试探着移动。在发现可行之后,她就这么僵着胳膊缓慢着移动过了马路。在这个过程中,何冬尴尬地恨不得当时自己瞎了。
这种行为让何冬看起来很古怪,但她想到这里毕竟不是现实世界,自己迟早要离开这里的,再怎么丢脸也无所谓的……吧?
不过,现在不是想什么丢脸不丢脸的时候。而且在那些车里开车的指不定是NPC呢。何冬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前面的绿植上,她很快就来到了砌得高高的绿化带边沿。
她看着快要到自己肩膀位置的,砖石砌成的绿化带边沿,皱了皱眉头。突然,她开始沿着绿化带助跑,接着侧身先单手扶着肩膀高的岩顶,再将另一只手也撑上去,单腿起跳,利用惯性以剪刀腿的方式爬上矮墙。何冬心想,“如果刚才有人看到,自己一定是像只螃蟹。”
何冬在爬上的矮墙的一刹那就因为惯性滚落到其另一边。就在她从充满腐殖的潮湿泥土中爬起来时,她发现自己的脸颊被戳得有点痒。她本来以为是无意中蹭到的杂草乱枝。
但后来她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绿化带里靠近泥土的地方根本没有一丝绿色,更别说杂草了,目之所及全都是错乱的灌木的细枝,夹杂着高大乔木的粗壮的树干。全都氤氲着水汽的潮湿。
何冬的鼻子没有闻到她意想中的草木**的味道,也没有看到什么虫蚁。灌木细弱的枝条像动物一样随意却不规律地抓动着。她并不感到害怕,反而平静地任由这些特殊的植物对自己的试探。
这些植物表现得十分胆怯,但还是忍不住要戳戳何冬。何冬皱着眉头望着它们,没有动作。她在这些植物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动物的影子,但准确地说应该是宠物。
没错,就是宠物。就像宠物过来请求它们的主人来陪自己玩耍。它们有的像猫一样慵懒,有的像狗一样讨好,还有像鸟类一样随意。它们似乎都有自己的个性,但却不会让它们中的任何一个让人感到突兀,它们和谐地以各自不同的音色演奏着一曲交响乐。
在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内,何冬脑中突然有了一个自己和猫玩耍的情景,那似乎是一只橘猫,有些很浅的黄色毛发,爱吃小鱼干。它的一只耳朵因为在一个冬夜里不小心被冻掉一块,所以有一个缺口。总是会跑过来蹭她的腿来要小鱼干吃。
还有两只小狗,一只全身都是黑的,只有尾巴尖是白的。而另一只则全身都是土黄色。它们每天似乎都有自己的事做,常常都看不见它们的影子。它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偶尔看到她也会热情地向她摇着尾巴,跑过来围着她的身边转圈。它们都有着一双肥厚的耳朵,一旦跑起来就在头上甩动着。热情地打完招呼之后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在她的衣服上留下几个黑色的爪印。
一只色彩艳丽的鹦鹉,总是特别会隐藏,在何冬不经意走过的时候,陡然冒出几个似人声的音节。实际上,它说不了一句能让人分辨出的话。她不止一次被这只鹦鹉吓到。
她有一种猜想,这些都是她现实世界里真实发生的事。她感到有些惆怅,自己似乎沉迷在过去所隐约漏出的一点记忆中。
最后,何冬一把拨去扰乱自己心绪的乱枝。她把心一横,迅速地逃离了那个绿化带。
回到高校的后门那里,何冬开始用手机上网,将自己有绿植的信息挂在网上和联系网上那些想要绿植的人。
终于,何冬在网上找到了买家。她心中不由得腹诽——这里还真是什么样的NPC都有,和她自己一样没底线,胆子还大。像她这样的干完这一票就麻溜地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也就罢了,这里NPC看来是不怕社会性死亡的。
到了要交货的那一天,对方带着设备来直接开挖。何冬没有和对方商谈的细节记忆,也对对方的外貌形象没有一点印象。但神奇的是,她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仿佛那些东西已经在她的记忆里处理好了,是可以打包弃置到大脑角落的东西。不过没想到就在何冬和对方接近绿化带里的绿植的时候,突然四周燃起了大火。
何冬能感觉到自己在被火燃烧,但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她开始在火海里奔跑,但却不能发现有何躲避的地方。她不由得向周围望去,却发现对方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烧掉了。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也被火渐渐地烧融,直到最后她失去了意识。
等到何冬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多日不见的孙晓又再次出现了。对方的眼睛隐藏在反光的镜片之后,让她看不透。事实上,反光的镜片后并没有隐藏着对方的眼睛,只不过何冬并不知道。
何冬因为把事情搞砸了,所以有些心虚地躲闪对方的目光。她将注意力移向绿化带那边,果然发现绿化带里都是一坨灰。
她索性就这么躺在地上,只能有气无力地问出一句,“你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方法?”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的这次任务失败了。
何冬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突然跳起来。孙晓的冷酷和平静让她莫名地烦躁。她气急败坏道:“我明明没有违反规则,为什要这么对我。如果你们这里不讲规则,也不讲逻辑。那为什么还要给我制定游戏规则?”
等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像被强制关机一样,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海洋,何冬的意识也寻不见踪迹。想要重新唤起她的意识,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只要有无尽的生命,一切都会成功的吧?
一间满是裸露线路的实验室里,有一个充满不知名液体的玻璃器皿,里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电极。
“它大概还有多久才失去活性?”
“大概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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