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东区与商业西区之间，存在一道漫长的峡谷。
即使在白天，站在边沿也无法看清底部。像黑色的水潭，凝视它时，会产生一种即将失足坠落的错觉。
在峡谷之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的白色大桥赫然存在。宏伟、浩荡，超乎人类的想象，带来最原始的巨物崇拜。
如今，在夜间。飘散的雾气和时而飘过的微弱荧光中，桥上时而有银色的弧形银光闪过。一闪而逝，看不清来源。
风在峡谷边沿汇聚，带来尘土味道和一股微弱的腥气。扑面而来，掀起两位来者的大衣。直到脚步站定，来者仰起头，看着这座犹如远古巨物的石桥。表情似乎藏有深深的思索。
“【地巢岩蛇】，你可以醒来了——”
呼声沿着风的方向飘远，渐渐变得微弱。峡谷两侧仍然一派平静。过了大约半分钟后，忽然不止从哪传来轻微的地裂声。
“咔嚓、咔嚓……”
就在第一声之后，那不止从何而来的声音越变越大，渐渐升高。到最后几乎震耳欲聋！
与地裂声一并加剧的，是骤然席卷的烟尘，无数细小的沙砾如喷射的小箭一样，雨落而下。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被“叮”的一声截留。
再去看时：是站在一侧的乌鸦忽然掏出了一把黑色大伞。伞面上，无数碎块石子砰砰下坠，掉落到地面上。直到整场变故终于结束，它才收起伞骨，低下头重新退到一边。伞面上毫无伤痕。
而与此同时，两盏巨灯在身前不远处的位置缓缓打开。因为过于庞大，简直像贴面而来的光球似的，让人看了腿软。
——那是一条蛇。
事实上，光从它的眼球来看，这个身份是很难判断的……就像漂浮在海中的逃难者会把巨龟误解成陆地一样。
当某样事物的巨大程度超越了人类的认知上限。那么接下来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只能做到管中窥豹而已。
“阁下，现在似乎是休眠时间。”
似乎对来者的突然造访有些讶异，巨蛇先是转动眼球向四周看了看。
目光移动间，“整座桥”的结构被间歇性照亮：那些突然的反光来自巨神身上的鳞片——从外缘向内部渐渐透明。某几块带着花纹的，则像极了捆扎在“桥上”的铁索。随着巨蛇直起脑袋，“铁索”跟着纷纷向一侧偏移。
发现确实正值夜晚后，它顿了顿，继而开口慢吞吞说道。这可能不只出于性格，也是为了对话者的安全着想：每一个字的吐出，都让来者的大衣在身后飞扬，许久才在音波散尽后缓缓落下。
“本人为深夜打扰感到抱歉，只是确实事发紧急。衔尾蛇先生，管理员让本人临时转告：大桥将在近日建成，而您担任白桥的工作会同步解除。”
“……你说什么？”
深夜突然惊醒，又忽然听到这样的噩耗。巨蛇本来还十分平静的眼神迅速锋利起来，身上的鳞甲跟着片片支起。说话时，每一个字都浸润着压抑的怒意：“如果这件事没有其他附加条件的话，恕我难以从命。
管理员让我一直在此待命，我照做了。为什么却等到这样的结果？”
它的质问声瞬间在峡谷旁制造出小型飓风。远处，一些不慎坚固的建筑在接触到风时发出尖锐的哨响。很难想象，当这样一个巨物被真正激怒时，能造成多么恐怖的破坏。
可被质问的对象——猫头鹰先生。站在巨蛇面前，却毫发无损。神情也不见丝毫狼狈，反而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笑意。
“——您猜对了，确实有附加条件。就在这份工作解除之后，您能根据主观意愿得到一份期限为永久的新工作。持续到宇宙毁灭。
我们也欢迎您的更多同族前来，这对新工作的开展很有帮助。”
“……我就知道阁下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家伙。下次最好不要这样了。”
对猫头鹰的性格早有准备。巨蛇的语气瞬间变得放松，只在警告时不轻不重的严肃了一下。然后便迫不及待追问道：“新工作的内容是什么？我和我的同族——我们的去处又在何方呢？”
听到巨蛇的两个问题，猫头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味不明地指了指地面：“地下。”
“可是峡谷下方的空间不能居住。
我已经尝试过了，到达某个深度后便再也无法深入。我甚至怀疑没有真正的谷底可言。”
见到猫头鹰的谜语人行径，巨蛇不禁有些困惑，声音也带上少许焦急。而对方只是摇了摇头：“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以后怪谈世界的所有地下空间，您和您的同族都可以任意穿行。”
“……这是管理员的意思吗？”
“是的。”
“祂确实……格外慷慨。但我们不会贪婪到这地步，只要有足够的生活空间就够了。”
先抑后扬，而且条件如此优越。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巨蛇的语气已经彬彬有礼起来，甚至带了些腼腆。
气氛变得融洽。这时，猫头鹰却再度笑了笑，而后轻快地开口补充道：“您和您的同族都是知足之辈，这样当然很好。
可是本人刚刚说的，不止代表你们的未来住所，也是你们往后的工作内容啊。”
“……什么？”
“——您有听说过火车和地铁吗？”
接着，在猫头鹰深入浅出的讲解中，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巨蛇面前缓缓开启了。门缝中亮出的智慧之光，几乎让这个从没接触过未来科技的原始怪睁不开眼：“所以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作为连接各处的交通工具？”
“是这样的。”
“提前打好洞的话倒是可行。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担任过这么重的职责，而且这个世界的时间概念……好像有些模糊。如果晚点了要怎么办呢？”
“没关系，可以按你们启动的时间写时间表。”
“啊？”
……
……
“这下，公共交通也建起来了。不知不觉间，怪谈世界真是越来越发达了呢。”
和巨蛇完成了一次圆满的交涉。对方表示即日便会召唤同族前来，并按照管理员给出的简图提前打好洞。
见巨蛇态度极好，猫头鹰也随后补充道：它们的租金将因这份功劳被免去。同时，它们也无法从这份工作中获得任何报酬。
听明白后，巨蛇依旧连连道谢。得到了免费的广阔居所，它还能不满什么呢？
至于工资，就权当从事了公益事业吧。
分别后，景茗便带着找不到启程，重新返回据点。
因为这一天干的活太多太密集，接下来她不打算继续做其他工作。回去后就直接休息了。
当然：因为路程实在太远，这次并不是依靠11路，而是使用带在身上的地图。
可惜的是，在地图更新后。降落点固然更精准了，但她现在必须得到达路牌旁边才能传送。
找到路牌的过程中，她随口和找不到交代起之后的安排。比如对于交通系统的构想。而下属也因此忙得笔尖冒火。
“地巢岩蛇。在接触到土和岩层后，这类怪谈的移动速度会变得很快。而且载客量大，算是交通工具的优质人选了。”
思索着缓缓推演。景茗想到自己不收巨蛇租金的原因：反正它们也交不起。现在免了还能算作人情，顺便得到几辆免费的大型交通工具，只赚不亏。
“出租车的话，可以发放少部分【牌照】。让能力合适、体型适中的怪谈经营此事……
当然，三足猫不行。它的体型有些超标了，而且我对它的去向另有安排。”
作为入住怪谈世界的第一个大型怪谈，景茗对三足猫的印象非常深刻。
她始终难以忘记：前来申请的那一天，那只巨大的虎斑猫穿越了星球外层的混乱区。然后轻盈地落下，舔了舔爪子上略微浮起的毛发，懒散笑道：“猫咪前来报到。向您致敬，长官！”
三足猫。肉身强度足以横渡宇宙，也是目前居民中少有的：可以【无伤通过黑夜】的怪谈。
这其中有什么深层含义，当然不必多说了——那份探索荒原的工作。似乎格外适合三足猫。
“可是有个问题。我记得它在来怪谈世界前有前科，现在靠糖果工厂的糖果戒毒。还有后来的限制令。
这两项污点有点明显，把它吸纳成工作人员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您有顾虑的话，可以用派遣工形式。或者签一份秘密合同？”
“嗯……还是让它先以测试的形式结清义务劳动，看看效果如何吧。如果合适的话，再考虑如何雇佣。”
想了想，景茗最后还是决定不拘一格降人才。【备注】
其实换做之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三足猫，等待其他合适怪谈。但今天发生在羊皮卷上的变故，却不知为何让她感到有些紧张。不得不将加快手头工作的处理速度。
“探索出的情况会反馈在地图上吗？就像游戏里点亮地图那样？
就算不能也没关系……等城市外的开辟地点再多一些，大概就可以筹办【旅馆】了。”
备注：来自龚自珍诗句。
写得快了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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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白桥与巨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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