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那句质疑的时候，爱丽丝感觉自己有一瞬间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不……’反应过来时，它的眼中短暂出现了绝望，混合着恍然大悟。
直到现在，爱丽丝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致命破绽暴露在哪里：从外表来看，它的年纪实在太小了。
尽管不知道对方口中的【游戏】和【玩家】都指什么。但自从来到怪谈世界，爱丽丝确实还没有见到年龄很小的人类出现过。
无意识地纠弄起手指，白裙下摆不为人知地悄悄掀起。阴影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爬行而过。
隐隐感觉到气温下降，青年面露困惑地搓了搓手臂。而金发女孩仍然低着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某一刻，那双看向地面的眼中闪过可怕的红光。
‘把这个人杀了，可不可行？反正还有一个备用。’
它压抑着尖锐的愤怒想，‘不，等等，不行。我没有得到【参与活动的准许】，而且这座电梯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限制。如果现在动手，一定会被那些医生发现。得再忍一忍……’
裙摆悄无声息地回到原位。在怒火熄灭后，想到【医生】时，爱丽丝的眼中多出了一抹刻骨的恐惧。它的身体忽然开始哆哆嗦嗦，好像也被冻伤了一样。与此同时，电梯里的温度却在渐渐回升。
“这所医院的条件真恶劣。”它听见面前的青年抱怨了一句，“又漏风又变冷的，还好我不是这里的病人。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多大？”
“——我成年了。”爱丽丝几乎没有思考便立刻说。
“可是你看上去……”
“因为我有病。”
女孩忽然伸手抱住自己，将脸撇到一边，忧郁地看着电梯的地板。那双蓝眼睛似乎在闪着泪光，“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到这来的……好了，别说了——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好的。”
青年看上去很吃惊。发出一个惊叹般的音节后，便不再说话了。
爱丽丝怀疑地多看他了一眼：对方严肃的表情中隐隐多了些怜悯，并不像在忍笑。
“……”行吧，这样就好。
现在，爱丽丝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说实话，它也不是很在乎。
因为对话刚一结束，它便开始警惕地四处逡巡，直到视线落在电梯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块载重面板。
看清上面的数字是“2”时。爱丽丝发出了一次无声的呜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完蛋了，我真不是人……不对，我本来也不是人啊。’它差点被自己的逻辑绕进去。回过神时，立刻心虚地转头看了青年一眼。
对方正在研究那块楼层面板，好像在思考某个高深的问题，眉毛都微微扬了起来。目光继续下移：看见躺在地上的一大团东西。那个死而复生的男人显然还没醒。
注意到两个人都没发现载重人数的异常。爱丽丝抓紧机会，赶紧小跑着站了过去。赤足与地面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吸引了青年回头看。
转过头时，他看到：金发女孩已经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身形僵硬，像在自闭。发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那双蓝眼睛敏锐地投来目光，附带一个紧绷绷的笑容。
“……”行吧，它愿意装就继续装吧。
桑笑不置可否地想。
事实上，从刚一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对方是个怪谈了——或者说，还有别的可能吗？
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孩，深夜游荡在诡异的医院里。甚至还来自根本不存在的精神科。即使不考虑那张讣告上出现过的脸，这一大堆疑点也足够把任何人的第六感戳爆了。
不过，尽管危险，这却不足以阻止桑笑产生好奇。
他隐秘地打量了对方一眼，尽管面无表情，内心的火苗却开始疯长。
‘这可太有意思了。它好像真的想跟我一起走，为什么？’
随便试探了几句后，桑笑忍不住兴致勃勃地对自己说。
他现在更想知道这家医院的秘密了。在女孩出现后，他感觉自己离那个真正的答案已经距离不远。这使他无可避免地感到兴奋。
因此，他忽略了这个怪谈身上的神秘和危险，毫不犹豫地准备与对方同行。
而在发现那个死人竟然能活过来后，他更是毫不犹豫地将尸体（？）搬进电梯，为自己的安全添加一层保险。
脑中的设想十分清晰：如果其中一方对自己产生攻击欲，就拉来另一方狗咬狗。自己先跑。不过电梯里的规则可能会对此造成阻碍，倒是有些麻烦……
想到这里，桑笑忧伤地叹了口气：一个像人的怪谈（指爱丽丝）；一个不像人的半怪谈（指男人）；
眼下，电梯里最可怜最无辜最弱小的正常人就只剩他一个了！明明他只想好好活着，怎么麻烦总是找上他呢？
嘴角无意识露出笑容，眼睛中却毫无情绪。楼层面板上，电梯已经无声运行到了第五层。
直到电梯门合上，也没有人再次进入。所以那个叫乌鸫的女人要么走了，要么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如浮光掠影闪过脑海，甚至没能留下一点痕迹。
桑笑依旧注视着楼层面板。某一刻，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电梯角落，被金发的瘦小女孩挡住。不过他早就知道答案了：从上电梯的时候开始，面板上的数字就是2。
‘两个人，偶数层，同一批下。’
他思忖着，‘既然上电梯的时候不算，想必下电梯时也不计入。那个怪谈有想到这点吗？’
也就是说：虽然看上去他们有三个人，但实际只有两个人。所以，假如不发生意外的话，他必须得【带着男人在某个偶数层下电梯】。
可是——考虑到某些问题，情况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已知：女孩在隐藏自己怪谈的身份。
又知：为了能和女孩同行久一点，桑笑不能直接戳破对方。
所以情况最终就变成了：虽然桑笑和女孩都知道电梯里其实只有两个人。可一人一怪为了表面和谐，必须同时装瞎，当作三个人的方案来决策。
……挺绕的。而且捋清楚后，还有那么点搞笑。
因为被他们这么一弄，电梯规则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功效。反而是在另类地考验“默契”了。
‘这个怪谈跟上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而且它能独立使用电梯吗？’
桑笑思考起一开始的疑问，‘或许它也有想去的楼层？那我到底该使用什么方法，才能保证和它一起下电梯呢？
要是突然多一个人就好了。载重人数真正变为奇数‘3’，意味着我能单独在奇数层下电梯。
要是那个怪谈也想在单数层下，我只要随便找个理由跟上就好。可是这样的话，人数和楼层数的奇偶还是会矛盾。有没有别的方案呢……’
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达成一致，桑笑的嘴唇不由动了动。而电梯的角落里，几乎同一时刻，爱丽丝也冒出了一个关于人数的想法。
——‘要是突然死一个人就好了。’
手攥在一起，几乎合十祈祷。爱丽丝竭力隐藏眼神中的焦躁，阴郁地想：‘我必须和一个人类一起到一楼……无论哪个都行。只要是一楼就好。
既然如此，电梯里的人数就必须是奇数。可是即便如此，只要我能和另一个人同时在奇数层下，我的怪谈身份肯定就掩盖不住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电梯中，清醒的一人一怪正共同思考着“如何避免一个怪谈的身份暴露”。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思路竟达成了诡异的一致。
“该死，该死……乱七八糟的规则，还有那些垃圾医生，都阻碍我，都束缚我！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双手颤抖着，爱丽丝忽然不自觉地低声喃喃起来。在压力和长期药物的作用下，它忽然感到头颅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几乎要把整个身体劈成两半。
抑制着喉咙里的尖叫，它毫不怜惜地狠狠撕扯自己的头发，嘴唇颤抖着不停嘟囔，“别说了……别来抢，不要跟我说话！停！！”
站在面板前，桑笑本来还在思考问题，越想就越烦燥。心情不佳，他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男人。刚考虑起要不要做点什么，某个细小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停……停……”
愣了一下，桑笑回过头。发现那个怪谈正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字，声音像在咕哝，混沌不清。它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身体蜷缩着，瞳孔涣散，好像在对抗某种未知的幻听。
这副形象使桑笑不自觉眯起眼睛，想起了一些不算好的回忆。他比想象中更早开口打断：“你怎么——”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下一刻，他和那个怪谈忽然一起顿住了，然后齐齐看着某个方向。
此时，楼层面板上：那原本的正常数字忽然开始不停闪动。有时缺损，有时又多出某个笔画。伴随着一道不知从何传来的撕裂声，贴在电梯门上的便签忽然剧烈颤抖起来，然后肉眼可见地浮现出一行红字：
【九、
我恨你们。】
状态不佳，忘了我之前设计的谜题怎么解了。所以换了个写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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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医院惊魂（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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