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巧儿率先进殿,她见了温晓被归霄阁弟子团团围住的景象,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竟不知,你还喜欢针对普通凡人。”
“凡人?”
莫止川努努嘴笑了。
“都来到请仙宴了,还谈什么凡人普通人?”
“我来这不是同你废话的。”
白巧儿上前几步,无视哗啦围上的归霄阁弟子,杏眸罕见带起冷意。
“莫止川,放了他们。”
“这可由不得你。”
莫止川无奈摊手。
她身姿高挑,与白巧儿对峙也丝毫不觑,指尖轻点着身后的温晓和青泽,嘴角挂着笑,那双凤眸里却满是讥诮:“可惜,我是奉的君家主之命,来彻查罗仙镜一事。白巧儿,你们不如也随我走一趟吧?”
果然是从罗仙镜入手。
白巧儿暗中蹙眉。
他们回到崂山也只见到遍地残垣,对中途变故一无所知。
这太被动了。
从另一侧殿门处又涌上许多穿着君家弟子,个个冷面霜眉,手持灵剑,步步逼近白巧儿等人。
白巧儿咬唇不语,待那些人围住他们时,莫止川却突然打断:“你们怎么只剩五个人了?不是说来了六人?”
莫止川挑起眉狐疑扫视:“还有一人呢?”
“莫师姐是在找我吗?”
一道声音笑吟吟地突兀自莫止川身后响起。
不待莫止川拔剑,声音的主人又推开在天雷后同纸张一样薄弱的窗门,轻巧一跃,从窗后进入宫殿。
围着温晓与青泽的归霄阁弟子一见他,齐齐向后退了数步。
只见这黑衣黑发的少年,容颜清秀,笑意明媚,那高高束起的长发搭在他肩上,顺着扫到手边拎着半截头颅的残缺木偶上。
“你!”
莫止川也是退了一步,目光里满是惊疑。
君家损坏的木偶不是早就收拾完了吗?这又是哪寻的木偶?
风合景没搭理她,只轻柔放下仍有银色闪烁的木偶,向着温晓走去。
归霄阁的弟子随着风合景的前进止不住后退,渐渐松了对温晓青泽的压制,退到莫止川身侧。
少年行在宽阔宫殿里,仍是从前的风采。
温晓仰头注视着他。
就像从客栈上车时眼眸似璀璨烟花,就像浑身是伤取得仙草后诚恳真挚,就像背对着月光轻声定约时温和安娴。
他们分明相识甚短,却在温晓这短暂旅途中,占据着最鲜活特殊的位置。
许许多多的回忆汇聚成如今的风合景,少年如往常一样眉眼弯弯,朝温晓伸出手:“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温晓出神地望着那只伸到自己眼前的手。
少年出现得太过突然,恍若一场梦,因他念着,就出现了。
温晓被自己的想法惊诧一笑,他没听清风合景说了什么话,只借着风合景的手,让自己站直了身子。
风合景见他不说话,有些埋怨地催促:“你还没回我呢。”
比风合景晚一步伸出手的青泽:“……”
这祖宗怎么又回来了,还一回来就缠着他家少爷!
还什么回话不回话的,你这话!是人能说得出口的吗!
温晓的指尖冰凉,还带些虚汗,风合景几乎是一搭上他的手,就收起调笑的抱怨。
他眼眸里流露出忧色,整个人也冷了一分:“你的手好冰,生病了?”
“嗯,可能又染风寒了。”
温晓含糊回道。
他与风合景错身站着,身体不适还带着头晕目眩,便将半边身子倚在风合景身上,偷了阵懒,才微微垂着眼睫,叹了口气。
“你去渡天劫了?”
风合景一怔,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是说抱歉未能提前告知,还是要说,你真厉害竟然猜对了?
温晓没在意风合景的沉默,他靠过去,嗅到风合景身上有股浅淡的、秋日干燥温暖的气息。
闻着还挺舒心。
让他经历了一场暴雨后疲惫的身心,越加犯困。
“君家驳斥他人提出的天劫之论,欲借天雷收服散修。”
温晓低声轻语。
他虽在后排坐着,但君秉文之心,昭然若揭。
“他想将君家扶到下九重说一不二的位置,可惜结果不如人意。如今让人重提罗仙镜,怕是察觉天雷异样,打算抢先拿你们开刀顶罪了。”
温晓望着风合景小心翼翼与他十指交缠的模样,又撩起纤薄眼皮看风合景。
“你要小心。”
“嗯。”
风合景低低应了一声。
他背对着众人,执起温晓的手,极轻地印下一个吻。
他还有许多话想和温晓说,想告诉温晓,他已成金丹。想说抱歉,是他突兀离去没留下一个离别,让温晓因他忧扰。
他还想怨恨君家,害得他们的重逢总是如此仓促。
但现在都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待殿内一片寂然后,风合景这才稍稍抬头。
“君家的待客之道真是糟糕。”
风合景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视线落到莫止川时,少女莫名退了半步,等反应过来后又羞愤地回瞪风合景。
“莫师姐先前说,君家主有要事找我们?”
风合景对着莫止川勾起真切笑意。
“巧了,我们也想去找他呢。”
殿内数十人的目光,随着这轻飘飘的话,在晚霞落下前,不约而同投向那残缺木偶。
它与莫止川在雷劫时见到的木偶童子略有不同,它的胸膛并未打开,那木头做的心脏,仍好端端待在体内。
“我还想问一问,君家储存在木偶体内的灵气,究竟……从何而来?”
-
最后一缕金红夕阳随着晚风收回天际,夜色缓缓拉开帷幕。天劫后的夜晚,无星无月。
金玉堂被毁,主峰偏殿连带诸多庭院也毁了个七七八八,宾客们还在庆幸新生,君家的人却只能面如死灰,黯淡收拾残局。
君秉文在一处还算完好的偏殿设下晚宴,独邀了归霄阁与玄天宗的弟子,还特意请来温晓。
说是宴席,但席间甚是冷清,视线交织时皆是笑里藏刀、尔虞我诈。
莫止川的目光从头至尾都没离开风合景身上,她不认识这人,但她能从这人身上,感受到同姐姐一般的威压气息。
玄天宗,竟不知不觉出了个怪物。
君秉文率先打破沉寂,他满满疲惫,唏嘘道:“今日不巧,雷风暴雨把请仙宴搅得一团糟,让各位道友看了场闹剧。”
莫止川镇定心绪,接口道:“君家主过谦了,今日此劫实属无妄之灾。承蒙君家主在天雷下护我等周全,止川感激不尽,他日定当禀告中州。”
君秉文沏茶的手微不可查顿了一顿,与身侧夫人对了个眼色后,又和蔼望向风合景:“这位小友是?”
他并不知风合景名字,毕竟白巧儿等人从头到尾都未报过姓名。
“听闻你有个问题想问我?”
“在下风合景,君家主唤我名字便好。”
风合景笑了笑,瞧着十分活跃讨喜。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我初到朝露峰时,曾见一童子行踪鬼祟地与一邪修交谈,便上前盘问。”
风合景状似忧愁,学着君秉文的模样叹了口气,又换上一脸的愤愤不平。
“谁知我刚问了一句,那童子竟护着邪修袭击我!我情急之下回手,不料那童子诡异至极,还能吸走我的剑气,这才惊觉它竟是具藏匿灵气的木偶。
“可中州早下了命令,不允许下九重窝藏本就稀少的灵气。”
风合景摇摇头,黑眸沉沉越过夜明珠的光辉,落到了君秉文身上。他说话的语气无比温和,但那吐露的字词,却一针见血。
“君家主,你说,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误会?”
君秉文陷入短暂沉默。
这里边哪有什么误会,不过是君家呕心沥血瞒了几百年的秘密,到头来被一初生牛犊看破,明晃晃摆到灯光下罢了。
这有什么可辩解、又有什么可指责的?
君秉文的面色越加阴郁,那搁在桌下的手,一点一点握紧,体内更是内力翻腾,随时准备一击毙命。
不!
不行……
为了君家,他绝不能这么做。
君秉文微微垂下头,避开鼻尖那一缕雨腥潮意。
莫止川一阵冷笑:“我倒没看出君家的童子有什么问题,怕是你为了脱罪,反咬一口吧?”
她按照原先定下的言论,骄横诘问:“还是说说正事吧!白巧儿,罗仙镜可是你们耍了心机夺去控制权?”
白巧儿正刮去茶汤浮沫,闻言冷冷瞧了眼莫止川,和那指向自己的葱白指尖。
“是。”
风合景接过话茬,端着下巴回莫止川。
莫止川一愣,指尖有些无措地僵在半空。她胸膛起伏,那纤细指尖,又被她强拐方向,落到风合景身上。
“风合景?这名字我倒未曾听过。”
莫止川放下手,眸子凉凉看着白巧儿笑。
“白师妹这是怎么,在玄天宗竟然连个话语权都没了?”
“你不用挑拨离间。”
白巧儿专注地吹去茶汤热气。
“阿景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莫止川笑了:“行。风合景,你且说说,为何要窃取君家的罗仙镜?莫非不知中州修士入下九重,需恪守本分、不得妄加干涉?”
“莫师姐说笑了。这罗仙镜,说起来也并不属于君家。”
“小友这话有些寒心。”君秉文接过话,目光如炬直直落在风合景身上,端庄衣饰下尽是按捺不住的怒气。
“我君家兢兢业业办了近千年的请仙宴,又为众多道友提供秘境,邀他们去寻宝求遇。可转头来,却被轻飘飘否认我们千年艰辛?”
“这恐怕,”君秉文身上溢出些许真气,远超金丹的强悍气息压在殿内每一个人身上,让人险些直不起腰,“不是你能说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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