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虚舟做伴,骆觉溪渐渐开始有些喜欢上学的日子了。
在校的时候明面上他仍与过去一般会“欺负”她,让她跑腿、写作业,闲暇时还会故意掉个东西让她去捡。
和过去不太一样的是,避开人群与他擦肩的时候,他偶尔会在她手里塞个小东西。有时是饼干、面包,有时是果冻、牛奶,更多的时候是各式各样的糖果。
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他与她之间,在以一种独属于他们的隐秘方式在慢慢变得熟络。
她生得好看,除了林虚舟外,在校也有不少男生会以各种名义给她送吃送喝。但她只接受了林虚舟给予的吃食,对于其他人无故的好意她都心存戒心,一律拒绝。
在某种层度上,她很信任林虚舟。许是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是相似的一类人。
10月26日,从台历本翻页开始,她就用红笔在这一天画了个圈。
日子一晃而过,到了这一天,她出门前无意间瞥了眼台历本。盯着画圈的日期犹豫了一下,她拿笔在台历本上画了个叉。
是她的生日。
一个在任何人看来都无关紧要的日子,对她而言也一样。
天气晴好。周日她一般都会躲去外头的书店,图个清净。
推开书店门,她与往常一样在角落寻了个座坐下。
沉浸式学习,感觉肚子饿的时候,已过了午餐的点。
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从书包里轻手轻脚地取出前一日林虚舟给她的一包点心,就着凉水吃下。
简单对付了一顿,她收拾好外包装垃圾,把桌上的试卷往后翻。
身边的空椅被人拉开了。
她循声转头,看向在她身边趴下就睡的林虚舟。
他果然又来了。几乎每个周末,她在书店刷题,他都会过来。
她也是与他寻话聊天时才知道,他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自己一分一厘挣来的。
他一有时间就会去打工,周末也一样。工作结束得早就来的早一些,结束得晚就来的晚一些。与她在书店一起等到天色擦黑,再与她一起骑车回去。
也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已经在为生计奔波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学习、生活,于他而言是常态。
被磋磨得太厉害,以至于他总是缺觉。
骆觉溪盯着他看了数秒,转回视线继续做题。
唰唰唰的笔落声很催眠,他阖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自己的作业写完,骆觉溪又在他的空白卷上誊抄了一遍。
手上的笔一直没停,等落下最后一笔,她才感觉腰酸背痛的。搁笔打了个哈欠,她反手捶了捶酸痛的腰背,视线再次转向一旁仍在安静睡着的林虚舟。
他的脸转向了她,一侧的脸上不知何时粘到了一小块碎纸屑。
那一小块碎屑越看越碍眼。
骆觉溪屏息凑近,朝他伸去手,想替他拿掉脸上的碎屑。
捏起的指尖就快触碰到他的一瞬,他似有所觉,密压的眼睫陡然一颤,睁开了眼睛。
骆觉溪顿时一惊,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要有所动作。
他刚醒,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懵懵的,不太清醒的样子。
咫尺之距,四目相交。
静默间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怪异。
“那个……”骆觉溪伸向他的手尴尬回缩,压低了声与他解释:“你脸上粘到东西了。”
他没动,目光仍紧锁在她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骆觉溪被他盯的不自在,偏头挽发,佯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
须臾,她手边的草稿纸被他扒了去。
骆觉溪低下眼睫,眼角余光扫向桌面的斜影。
他稍直起身,拿过她的笔,在纸页空白处唰唰写了几个字。
纸笔推回。
【帮我拿掉。】
骆觉溪盯着草稿纸上的那一小行字愣了一下,转头确认着看向他。
他拖动座下的椅子往她那侧靠近了些,又拿起了笔。
【我看不到。】
搁笔曲肘,他单臂撑住桌沿,粘了碎屑的脸凑到了她面前。
骆觉溪稍一抬眼,与他凑得过近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周围的空气都好似变得粘稠了。她顿觉有些呼吸困难,触电般迅速撇开了视线,不怎么敢回视他。
他怎么凑那么近?
温热鼻息从她脖间探抚而过。
浑身僵麻。骆觉溪小幅度往后仰了仰,试图与他拉开些距离。旋即小心翼翼地朝他伸去手,拿掉了他脸上的碎屑。
他没动,仍保持贴面的姿势近距离看着她。
骆觉溪快速瞥了他一眼,摊开手掌,给他亮了亮指间捏着的那一小片碎纸屑,小声提醒:“已经拿掉了。”
“嗯。”他从鼻腔里哼出个气音。
转头拿笔,凑得过近的脸总算从她面前移开了。
骆觉溪暗松了口气。
见他又在纸上落笔,她偏头往纸页上看了过去。
【收拾一下,跟我走。】
走?走去哪?
迟疑片刻,骆觉溪从笔袋里又拿了支笔出来,在那行字下与他有问有答地简短交流。
【去哪?】
【面馆。】
【有工钱吗?】
【算有。】
面馆也是他周末常去打工的地点之一。偶尔会叫上她一起,帮着打下手。付的“工钱”,一般就是营业结束后他在后厨给她亲手煮的一碗加料面。面碗里加了各种卤煮,再煎个溏心蛋,铺得满满的。
他的厨艺很好,一大碗面她每次都能连汤带水的吃得很干净。
一看有“工钱”,骆觉溪忙不迭抽走他手中的笔,将桌上的东西收好,装进书包。
林虚舟站起身,很自然地伸手拿走了她的书包。书包甩过肩,他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回首示意她跟上。
*
正值饭点,面馆的生意很好。
骆觉溪忙着帮顾客点单递餐,人多声杂,她嗓子都快喊哑了。
后厨也一样忙碌。厨师临时有事请假出去了,林虚舟一个人有些分身乏术。他正揉着面,听客人催着要炒粉,转头又移步灶前起油锅。
菜叶、面食入锅翻炒,滋啦作响。
骆觉溪从厨房门边探头往里望,恰瞧见他掂锅时小臂上爆起的青筋。
小镇上的餐馆晚上打烊的时间早。
约过八点,店里就没什么人了。
骆觉溪终于得空给自己倒杯水,坐下来歇歇脚。
见林虚舟擦着汗撩开门帘从后厨出来,她给他也倒了杯茶水。
他像是渴极,走到桌边拿起杯子一口气把水喝了个干净,一抹嘴,低头问:“汤面还是炒面?”
“都行,”骆觉溪拿起水壶给他又续了杯水,“你歇会儿再说,我不饿。”
嘴上说着不饿,空空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叫了起来。
只有两个人在的店里空荡安静,衬的这声格外得大。
骆觉溪端杯的动作顿住,与他尴尬对视了一眼,脸颊在升温。
他像是没听见声,面色无异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将水一饮而尽,转身折回了后厨。
热油在锅中炸开,噼啪作响。
骆觉溪心不在焉地抿了口杯中水,以手作扇对脸扇了扇。
不消多时,林虚舟端着一碗加料面从厨房出来。连同那碗面一起被放到她面前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
骆觉溪盯着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愣了一下,诧异抬眸,看向了他。
见她看了过去,他似是有些别捏地转开了视线。
拉开椅子在桌对面坐下,林虚舟揣兜摸了摸,掏出个打火机。
骆觉溪看着他漆黑瞳仁间跃动的火光,有一瞬间的恍神。
听他道了声:“许个愿。”
她仿着从前看别人过生日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愿望?脑子空空的,具体要许什么愿,她完全没想法。
或许,可以的话,她希望,每年过生日,都能跟他一起。
她因自己的贪心有些心慌。
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
“生日快乐。”
他话音轻轻的。
只这一句,轻而易举便拨乱了她的心弦。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过生日。
眼底潮热,骆觉溪掩饰着低头吸了吸鼻子:“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转校过来那天,老夏的办公桌上有你的档案,我无意中扫了一眼。”他似是在与她解释,补充说明:“我过目不忘,不是特意要记住。”
“啊,也是。”骆觉溪配合着点了点头,附和他的说辞,道:“你智商那么高,过目不忘应该是你的基本技能了。”
“嗯。”林虚舟拔掉了吹熄的蜡烛,将蛋糕推给她;“吃吧。”
“你也吃。”骆觉溪把蛋糕往回推。
他伸手摁住了蛋糕托,又给她推了回去:“我不爱吃甜食。”
“好吧。”骆觉溪没再坚持,满心欢喜地拿起勺,尝了口奶油,由衷道:“谢谢你,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特别开心。”
他没应声,起身从厨房又端了碗面出来,抽了双筷子埋头吃面。
骆觉溪吃了两口蛋糕,放下了勺。心不在焉地用筷拌了拌面,她犹豫开口:“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捞面的动作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略沉吟,道:“不知道。”
“不知道?”骆觉溪不解。
“我的意思是……”他话音顿了一下,“我不过生日。”
他不过生日?
为什么?
骆觉溪觉得奇怪。看他脸色不对,便没再问。
事后她私底下找杨誉深打听过他的生日,虽是问到了具体日期,但杨誉深提醒她的一番话让她总觉得在意。
杨誉深让她别做多余的事,理由是:舟哥恨这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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