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向与温暖明媚的氛围联系在一起,那天下午的天气很好,透过窗格铺洒在妈妈后背的金色光线,她这才看清妈妈毛燥翘起的发尾的确是棕红色的,平时看见妈妈,总是在家里温和的白炽光线下。
“我长大以后,成为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妈妈你还会爱我吗?”
电视播放过的都市情感剧中,女主角的前男友泪流满面质问她,我一无所有你就不再爱我,你的爱是钱变成的吗?!过两天,一脸痛得撕心裂肺的可怜蛋又变成了男主角的前女友。她说,她可以要求少一点,她不像女主角,需要那么多的陪伴,她很卑微,她全心全意深爱着男主,只要男主角选择她,爱她少一点也没关系,甚至比不爱只多一点点就好。
可英俊多金的男主角却拒绝了前女友的求和。
他说什么来着,好像是,他做不到。爱不是少要一点就能换来的。
林翘没有喜欢的异性,她最喜欢的人是妈妈,然后再是爸爸。大人巧言令色,问她你最爱爸爸还是妈妈的时候,她非常抗拒便低头沉默,说实话会伤害到她和爸爸,妈妈也未必会觉得开心。
妈妈是小学生林翘的全部。
“妈妈,假如我……”她感到一阵揪心的难受,像是提前预感到接下来她听到的答案,不会让她好过。
“不要和别人说这种无聊的话。”妈妈纤细的肩膀,扛起大大一个纸箱,踩着高脚塑料凳将酒和饮料摆在最高一层的柜子里。
她依然背对着林翘。
“社会上的正常人是不可能一无所有的。你要去当乞丐吗?”
是的,妈妈那时候就知道。
世上的婴儿脱胎母体的这一刻,同样**光洁,但随着时间流逝,其中仅有部分成人能保留原初的人性。
林翘无法定义,什么是人应有的模样。再谨慎的猜测一旦俨然有种要将其视为真理的态度。谨慎便因此成了鲁莽的恶毒。
一无所有的人,能活出其他人自然享有的滋润和光彩吗?妈妈是早就知道的。
可她真正想问的是自己无条件爱着的妈妈,是否也毫无理由地爱她,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哭泣时,温暖地安慰她。没有任何事物能战胜她对妈妈的爱,那样强烈的爱,妈妈能回报给她吗?
她是你妈,她当然爱你。这样的话,林翘从小就是不相信的。
当天晚上,妈妈和她一起坐在电脑前,看无家可归者的纪录片。
他国的中层阶级相信,一个良好发展的社会必须给予不幸的落难者帮助,让他们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当大卫被问到,你之前的工作年薪几十万,你的履历应该足以支撑你再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大卫只是摇头,采访者又问你的朋友呢,他们不可以帮助你吗?大卫仍在摇头,接着又解释说,他们是愿意帮助我的,是我……我有问题。
妈妈抱着她,她的体温暖和地传递到林翘的全身。
“有些时候,人心里是清楚的,社会和朋友都不能帮你,只有自救。可沦落到那样的困境中时,自救也很难。”
“妈妈希望你是个幸运儿,我不够幸运,只有努力。你可以幸运一点,过开心的日子。”
林翘忍不住哭了出来。
明明是很开心的时光,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妈妈希望成真的有关林翘的未来,正是她所需要的诺言。
可见人不是只有伤心时才落泪。
妈妈,你也不希望我为了年世哥放弃一切吧。
林翘低头搅动咖啡。
坐在圆桌对面的盛品宇,表情温和,他先是主动找话题,对他的近况进行了补充。房子是买在大学附近的,和林翘现在租住的房子距离很近。
她默默听着,偶尔才说起自己挣得不多,还笑同样是文科生,薪酬真的差好多。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林翘直视着盛品宇的眼睛,说:“工资这么少,真想辞职,不干了,回乡下种地。”
“你家乡下有宅基地?”
林翘沉默片刻:“其实我不太清楚。”
“我的钱,也不全靠当辅导员挣,人还是要办法在保住本职工作的前提下整份副业。”
林翘:“呵呵,当然。”
他们聊生活和工作,说起共同的高中同学,相视一笑。
忽然,盛品宇表情变得严肃,他缓缓凑近她,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被她捕捉到。使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母亲失踪了很久,一直以来,这件事困扰着我,让我没办法正常和人恋爱。林翘,你是我高中时喜欢过的女孩,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林翘猛地灌了一大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尴尬。
盛品宇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我从未和人谈过。”
“我也是。”
林翘愣着看他,心想,那你妈妈找回来了吗。
“父亲从小对我的要求很高。小时候,我经常被体罚,侮辱自尊的话也没少听,我有时会想,这大概能解释我对童年的记忆浅淡单薄。她失踪前,正在和父亲闹离婚。”
“你妈妈很漂亮。”
盛品宇点头:“是的,母亲给了我幼时仅有的美好回忆。”
既然是他十岁那年失踪的,至今音讯全无,多半人已经死了。林翘冷漠地想。她想问,那你父母到底有没有离婚,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害她失踪的。
她不敢问,自知这种问题太失礼。
盛品宇却接着讲道:“我怀疑过我父亲。人人都尊敬他,他是物理教授,却并不瘦弱斯文。他是不折不扣的暴君,做他的家人和学生,都不是幸事。我只当了一个辅导员,就让他气得想要同我断绝父子关系,高中时我选文科,他用竹板抽我,一周后,我才能勉强活动自如。”
林翘惊觉:“那段时间你一直没来上课,竟然是这个原因。”
盛品宇冷笑:“最后还是随了我的意愿。”
他的手,仍按在她手背上,见她一脸惊诧,又暗自来回摩擦了两下。
她不能装作毫无所觉,收回了手。
“林翘,我听说了一个故事,很有意思,下次分享给你。”分别前,他给林翘买了第二杯咖啡,说是有股淡淡的松木香。
林翘双手捧着热咖啡,穿过马路。
这日天气晴朗,她抬起头,飞快地瞥了眼云中镶嵌金边的太阳。
她想,伊卡洛斯应该从未感到过后悔。
曽距离太阳那搬近。
盛品宇貌似是个好男生,可年世的身影忽然从她脑海闪过,她加快脚步,跑回了家。她关上门,背靠着门,身体缓缓往下滑落。
“年世哥,有人想让我做他女朋友,可我想要你。”
屁股接触到冰冷的瓷砖地面,她抹掉脸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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