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地,异变降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十一点半,黎望舒拖着脚步爬上六楼,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
她鼻子冻得通红,刚把手伸进包里摸索钥匙,铁门就向内打开了,门后露出了一张妆容精致的面孔——是她的室友杜蕊。
“谢谢。” 黎望舒习惯性地提起嘴角,“你这打扮,是要出门?”
“真巧,我正准备给你发消息呢。”杜蕊神采飞扬地挑了挑眉,“我男朋友预约了高级餐厅,约我一起去,午饭不在家吃了。”
黎望舒与杜蕊做了四年的大学舍友。毕业后为了节约生活成本,关系不错的两人便一起合租在这个老式小区里。
“这样啊,祝你吃得开心。”黎望舒侧过身子给她让路。
“和新同事相处得怎么样?”杜蕊一边穿鞋,一边关心她。
“就那样。” 黎望舒苦笑,“你知道我的,总是不合群。”
“这样啊……别灰心,以你的能力总能融入进去的。”杜蕊搓了搓手,哈出一股白气,“嘶,今年入冬太早了吧,外面好冷!”
目送室友的背影消失,黎望舒嘴角的弧度消失,反手关上了门。
她将挎包和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径直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
甩掉脸上的水珠,她抬起头,无意间看到了镜中自己的面孔——年轻的脸庞,皮肤白皙,栗色短发垂在肩头,本该充满活力与朝气;但眉宇间满是疲惫,眼下挂着两轮青黑,又让这张脸多了一分沉郁。
……上班好烦。
她一向将自己伪装得很好,身边的同学朋友都称赞她的温和有礼;但这次算她倒霉,碰上了一群喜欢欺凌新人的同事——他们将杂七杂八的工作都推给她不说,还时不时地给她使绊子,用她焦头烂额的样子取乐。
一来二去,她最近的工作量大得令人头秃。
但她实习期刚过,对方则是一堆老油条,如果闹起来,她这个新人得不到好处。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难找,她的身后也没有能兜底的家人,只能一边忍耐,一边寻找跳槽机会了。
……等找到了下家,一定要让这群恶劣透顶的家伙见识下她的手段。
黎望舒提起洗脸台旁的卸妆水,盯着明显下降的水位叹了口气。
“杜蕊那家伙……又在挥霍别人的化妆品。”她无语地掂了掂手中的瓶子,“又得买新的了,这次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没精力计较那么多,她草草卸完妆,甚至等不及回到自己的房间,直接披着外套倒在沙发上,在合上双眼的下一秒坠入沉眠。
……
“……怪、怪物!别过来!啊——”
朦胧中,一阵尖利的惨叫猛然划破寂静,又戛然而止。
黎望舒从梦中惊醒。
“外面怎么闹哄哄的……”揉揉眼睛,她烦躁地嘟哝,抬头看了眼挂钟——现在是一点钟,自己大概睡了一个半小时。
肚子叽里咕噜地发出抗议。
“说起来……还没吃午饭啊。”她打着哈欠坐起来,无视了窗外的吵闹,打算热两个三明治填饱肚子。
经过落地镜时,她下意识扫了眼镜面,视线突兀地凝在了上面。
……她睡糊涂了?
揉了揉眼睛,她再次自上而下地审视镜中的女孩——米色的毛衣与毛线外套,上半身看起来一切正常;但视线再向下移,长裙之下不再是脚踝,而是一团扭动着的……什么东西?
黎望舒咽了口唾沫,做足心理准备后,对着镜子,小心地提起了裙摆。
“……!”她瞪圆了眼睛,愣愣地盯着镜面——本该在裙摆下的双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团粗壮的、扭动着的青黑触手!
它们长得与章鱼足颇为相似,却又比章鱼足更粗、更长,裙子一直卷到腰际,才重新看到了人类该有的白皙肢体;末端裹着一层粘液,滑过地板时会留下一道晶亮的水痕。
那她刚刚到底是怎么移动到这里来的?靠着这些触手吗?!
操控这些触手更像是她的本能——回忆操控方法的同时,她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在地上。
被她的情绪影响,下半身的触手们不受控制地狂乱挥舞着,茶几上的摆件与碗盘都被波及,客厅一片狼藉。
“啊?啊?”黎望舒牙关微微颤抖着,忍着抵触捉住了其中一条触手,低头仔细端详,“触、触手?我该不会是条章鱼精吧?”
这可怎么办……自己下午还得去上班啊!
喘息片刻后,她渐渐恢复了冷静,触手们也跟着安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捏着冰凉的触手思考,突然想起了醒来时听见的那道惨叫,“怪物……难道说,外面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不知何时,窗外的喧闹声消失了,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试图站立起来,但触手们不听使唤,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她只好用胳膊肘撑起身体,一点点爬到了窗边的沙发上。
“这是……”拨开窗帘,看到窗外的景象,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这扇窗户正对着本地的人民广场,广场中心有一座音乐喷泉,经常有小孩子在喷泉边玩耍,一边的爱心长椅是年轻情侣中意的约会地点,黄昏时分还会有老人结伴前来跳广场舞。
而现在……祥和的景色不复存在,广场被刺目的血色晕染,到处都是破碎的血肉,只有几具较完整的人体,但也都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看样子凶多吉少。
稍近一点的地方,横躺着一个中年男人——那是广场旁小卖店的老板,黎望舒常去那个小卖部买日用品。他对待客人的态度有些不耐烦,但对常在广场周围游荡的流浪猫颇有耐心,经常给它们投喂罐头。
此时,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凝结在脸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空,胸前伏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缓缓蠕动着。
黎望舒眯起眼睛,试图将它看得更清楚。
那就是怪物?
突然,那团东西周围炸开了一圈触手,满足了似的,从老板的胸口抬起了脸——如果那长了一圈尖牙的结构能被称之为脸的话——然后便用那圈触手撑起身体,将几乎被掏空了的尸体留在背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她总算看清了——那怪物的尖牙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肉。
“唔……”她一把拉下窗帘,不再去看那地狱般的景象,用力捂住嘴,额上浮起冷汗。
咽下涌到喉咙口的酸水,她的视线回到自己下半身的触手之上。
刚刚的那只怪物……黎望舒看清了它的结构。它就像一个由触手组成的毛线团,脸——或者说是口器,像海星一样,被藏在一团触手的正中央,进食时它先用触手缠住食物,然后再将那圈尖牙翻卷上来撕咬吞咽。
她并没有在怪物的口器周围发现眼睛,也许怪物捕食时并不依靠视力?那怪物漆黑一片,有可能是她看漏了。
可恶……要是早点去看的话,说不定就能看见它是怎样杀人的了!
黎望舒无意识地咬起了指甲,焦虑地思考着。
虽然颜色不尽相同,但那怪物的触手看起来与她的极为相似,要说有哪里不同,也就是她的更粗壮而已;但与怪物不同,她还有神智,看到血肉也没有食欲,只觉得恶心。
她应该还能算做人类的……对吧?
只是不知道,怪物的出现是偶然还是常态,如果各地都出现了这种异常,她该怎么从怪物们的猎杀中存活下来?
也许下半身的触手是一种进化?上帝总不会关上所有的门窗。如果能熟练操控这些触手,她说不定能得到足以自保的力量。
但……别说操控了,她现在连走路都成问题。
“哐当——哐当——”
就在黎望舒撑着沙发扶手,试图站立起来时,铁门突然被撞响了,像是确定这房间里有人似的,一声接着一声,一次比一次大力。
她悚然一惊,并没有出声询问来者的身份。左右看了一圈,实在没有趁手的东西,她只好抄起了窗台上的多肉盆栽。
是气味吗……还是温度?这种力道不是人类能撞出来的,明显是怪物!她明明没有出过声,怪物到底是怎么发现她的?
这么大的声响说不定还会引来其他的怪物,再不学会走路,她会死的……她会死在这里!
在巨大的力道之下,铁门很快就变得摇摇欲坠;肾上腺素爆发,她紧盯着门,心脏狂跳,浑身都因激动微微颤抖着。
终于,门被破开了,一个怪物冲了进来——它上半身大致还是人类的样子,但皮肤青绿,表情狰狞,指尖长而锋利,下半身生着一大团触手。
它迅速锁定了窗边的黎望舒,触手一弹,朝她扑过来。
黎望舒立刻将手中的盆栽砸了出去——准头不错,正中那怪物的面部,但并没有起到打断行动的效果。它势头不减,依旧径直朝她扑来。
二者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一下子对上这样一张扭曲的、散发着潮气的面孔,哪怕是心理素质不错的黎望舒也被吓得心脏紧缩。
情急之下,她撑着沙发,下肢用力一弹,勉强躲开了怪物伸来的手爪;然而那怪物灵活得不可思议,瞬间便扭过身体,接着朝她扑来。
该怎么办……厨房,对了!厨房有刀!她需要武器!
操纵着触手,她飞快地朝厨房游去——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她学会了如何走路;但此时的她已经无暇顾及这种事情,甚至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敌人,心中焦急地默念:快点、再快一点!
终于,她握住了菜刀刀柄。
但转过头的那一刹那,她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那怪物已经逼到了眼前,青绿色的爪子长长地伸过来,即将触到她的脖颈。
厨房的空间太过狭窄,她甚至无法侧身避开。
……她要死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出现在黎望舒的脑海里。
她从未如此接近死亡,不受控制地定在了原地,浑身肌肉僵硬,连闭眼这种简单动作都无法完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
就在她心生绝望之时,一道耀目剑光划过,怪物的动作突然停滞下来,随着那道剑光,从头顶顺滑地被切成了两半,墨绿色□□从断口喷出。
青绿爪尖距她的脖颈不过一毫,但终究没能碰到她的皮肤,眨眼间就被切成了几段,“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化作了一滩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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