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2931年 10月3日上午
玛玛露今早一醒来，就收到了卢伦雅的回信。
她在信里回答了玛玛露的疑问——家族的来历。早在领地被拿下前，家族就已经成立，只是那时，家族成员们因畸形的外表和异乡的身份，被人类或亚人所厌恶排斥。为了能在这片恶劣之地存活，因而如家人一般相互扶持。
然而这引发了更多问题——以怪物家族成员的力量，区区人类和亚人怎么能做到将他们排斥至为求“存活”？他们明明在短短几天内就能灭掉人类国家。对于这般力量，难道不会有谁依附他们吗？对于强者不是敬畏和接纳，甚至有能力将他们排斥在外——
这说明……以前的怪物家族并没有这么强盛。
卢伦雅在信中谈到的是她的兴趣一类，看样子她因重病而处在家族事务的边缘。
她如今终日困在床上难以移动，非常无聊。家族成员们不时会去探望她，但她依旧困顿于自己日益恶化的外表，想象着可以自由移动的日子和一切美好的事物，鲜花、绘画、玩具、火漆印章……就当是多了一个亲切的笔友吧。玛玛露正要提笔回信，敲门声传来。
雪心去开门了，玛玛露停下手，从椅子上起了身，然后便听见雪心的传唤：
“玛玛露！是罗尔罗培大人哦！”
她便加快脚步，看见他拘束地站在门口，他迟了一下努力开口道：
“噢，我这次来找你，是关于我想向你介绍我的一位朋友……”“嗨嗨嗨！”一只灰色小动物从他的肩上探出头来。
“我是灰先生哦~是罗尔的小兔子朋友~”它比了个剪刀手，向玛玛露眨眨眼。装出一副好像真的初次见面的样子，玛玛露便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很高兴见到你，灰先生。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也是负责照顾我起居的侍女，雪心。”雪心应声打招呼。
玛玛露继续介绍，“还有白令。”白令也打了招呼。
这绝对不是兔子。雪心和白令想着。
“让你们在门外站着也不好，要不要进来坐坐？”玛玛露问道。
“诶，这……”“好啊好啊！”灰打断了罗尔，它眯起眼看看罗尔——他只好应下了。
两只小雀去沏茶了，玛玛露正在书架边找些书。
“怎么可以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呢……”罗尔罗培小声自言自语着。
“你们都结婚两个月了。”灰站在茶桌上戳戳他，“还是说——你想两个人独处？”它摆出一副要走的动作。
“我是来介绍朋友的，然而朋友却先走了？”
“好好——”
罗尔罗培低着头，有点紧张地观察着桌布的花纹。他觉得不应该随意乱看别人的房间，在客厅里无事可做。
灰则非常自来熟地、真像个小动物一样在地板上到处乱走，看看那个、嗅嗅这个。
它忽然停住了，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玛玛露的梳妆台上，那尊木神像静静坐落着。目光低垂，若有所思。美如冠玉，雌雄莫辨。羽冠相衬，厚木薄雕。长发如瀑，轻垂肩颈。披羽成帷，华服盛装。双手相握，自然垂放。身形修长，绝世难见。
灰无法自控般被神像吸引，不自觉地朝那里缓缓靠近——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失落怀念的感觉，一种茫然朦胧的感觉，还有是复杂难懂的情感。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没有任何印象和想法。但身体却凭本能反应，隐约感知到什么，如失了魂般，它痴痴凝望着那尊神像。
“好啦~”玛玛露把它抱起来，灰猛地吓一跳，“再往前就是我的卧室了，即便是小兔子朋友也不可以进去哦。”
玛玛露带着灰坐到罗尔罗培的对面，书和茶被端上来了，两只小雀自觉退了出去。于是就此聊起了天：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有什么感觉吗？”玛玛露把灰放到桌上。
“嗯……我看你在这边生活，还挺好的。”罗尔温和地说道，“我的话，也有事也想跟你说……”
“今天你有空吗？”他问。
“一直都有。我这段时间，除了去陪韦德梅尔杰大人说说话，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小玛黏着她妈妈，我这几天里也去病房探望她们，没什么人主动来找我，现在在和卢伦雅小姐做笔友呢。”
“噢……我想，今天下午，吃完午饭之后。跟你出去……散步的时候顺带说点事。”
“怎么能叫说点事呢！你应该说是约会！”灰嚷起来，“约会！”
罗尔的脸渐渐染上红晕，“别这么直接……”
“诶——”灰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玛玛露笑出了声。
“别这样嘛……感觉自己被笑了。”
“憨包！人家是觉得你可爱！”灰挥挥双爪。
“好好，中午我们一起吃吧。”玛玛露接受了邀请，“我该为下午做什么准备呢？”
“呃……我们只是出去走走。”他一副拘束的样子，看得出来在努力想话题。
“对了。”灰看向那尊神像，“……我可以问问那是什么吗？”
玛玛露让雪心去把那尊神像拿过来，放到茶桌上，“是我们羽族崇敬的四神之一，奎斯托塔斯大人。”
灰凝视着眼前的神像，轻轻重复着那个名字。
“是羽族的信仰？”罗尔一向对这些神话很感兴趣。
“嗯。统一了羽族，建立了‘巢’，为我们带来了和平与美好的神明。如今‘巢’的运转依旧建立在神明们带来的制度与族规上。”
“是真实存在的……神？”
“……曾经存在。不过，在我出生之前，他们就已经不在了。”
“是离开了羽族吗？”
“……嗯。是‘神殒’。”
“也就是死亡……”玛玛露有些忧郁的说道。
“嘭”的一声，灰突然仰面昏倒在了茶桌上。耳边传来的呼唤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灰被搁到了另一张椅子上，还被贴心的盖上了毛巾。
“你的朋友是怎么了？”玛玛露有些担心，“他没有受伤，就是突然间晕过去了。”
“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罗尔罗培也很惊讶，“以前都是我晕了，它扶我的。”罗尔想起灰曾同他战斗至全身血淋淋的，即便那样，它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无端昏倒。
“是不是有什么刺激到它了？”
“可能跟它丢失的记忆有关……？它刚刚一直很在意这尊神像。”
“对了，它是带羽的。”玛玛露扒拉着灰背部那对小翅膀，“但它不是我们的族人，那说明他不是在‘巢’出生的。”
“我先前和它取回来的记忆，也只有一些更高级的魔法技术一类的。恐怕跟他身世相关的记忆还被储存在‘封晶’之中。可是那也要等灰醒来才知道了。”
“你有个很神秘的朋友呢……”
他们顺手翻起桌上的绘本，谈起了羽族的文化和神话故事。直到中午，灰还是没有醒来。罗尔罗培便暂时离开，他要去厨房做饭。
吃过午饭，准备到了约定去散步的时间，可是灰还是没有醒来。罗尔罗培戳戳它，若不是还有平缓的呼吸，就和死了一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本来还想叫它跟我一块去的……”罗尔心里紧张起来，之前已经有一次在晚上单独约玛玛露出去的经历——但那时他一直在思考“提案”。
可这回他要说的是自己的事……
“我吃饱咯。谢谢你的手艺。”玛玛露正以一副满足幸福的样子向他笑言，两只小雀把桌面收拾干净，把餐具收拾去了厨房。
在某种意义上，在这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单独相处了。
“我想休息一会再出去？”得到了点头回应，玛玛露高兴地说：
“罗尔真的很会做饭啊。真想让我父母也尝尝你的手艺。”
“……都是照着食谱慢慢试的。”他低低地回道。
“我还以为是韦德梅尔杰大人教你的呢。我听说人类和亚人都很会烹调食物，羽族倒经常吃生食。不过活虫一类的你应该接受不了。”
“……嗯。”
奇怪的沉默，玛玛露感觉到氛围改变了，原因不明。对方应在想些心事，他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灰的尾巴。
“……我们走吧。”他说道，看样子灰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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