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轻松过来后,吉内芙拉整理好自己的穿戴,利落地撑着床垫起身。
她看了眼地上的干尸,墙上是被拉长的切斯特低着头的影子。
“唐克。”她启唇道。
不知待在哪棵树上的唐克,随着一阵风进来,“大人,现在可以动手了?”他微微昂头,瞥着半靠在床柱上的切斯特,眼睑未眯,杀意四泄。
吉内芙拉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的表情,指着干尸吩咐道:“把这个处理了,还有……给他准备件衣服。”
唐克听完闭上眼,再睁眼看向切斯特时,一切恢复正常,“是,大人。”
他起身上前,弯腰扛起了那具干尸,借着干尸的遮挡,他不做声色地丈量了下切斯特的身形。
在他离开后的没多久,找来的衣服规整地摆放在了看台上。
吉内芙拉将衣服递给切斯特,“拿去换上吧。”
身后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她听见切斯特说道:“刚才的事……我可以解释。”
她的沉默换来了切斯特更着急的解释:“我刚刚度过异变期,没忍住,才,才吸了你的血。”
“没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没找到解释的重点,他想说的是,不是故意喝了那么多。
吉内芙拉估摸着时间转了身。
唐克不愧是雇佣兵出身,对于细节的观察,以及人体的考量,把握得恰到好处。
他似乎是扒了某个男侍的衣服送过来的,还很贴心地找来了一根发带。
穿着白衬衫黑马甲,束起低马尾的切斯特站在床边,慢条斯理扣着扣子的样子,不亚于任何一个贵族的公子。
“我还以为,你会是和我一样的银色长发。”吉内芙拉看完后,评价道。
切斯特顺着自己的马尾,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黑色的。”
“现在,”吉内芙拉看着他,直切正题,“你打算怎么办?去恶魔城吗?德拉库拉应该会接受你了。”
她想起城堡里的血族,好像生活得都挺不错。
切斯特和她抱有完全相反的想法,德拉库拉那天的态度,不单单是厌恶没有化形的蝙蝠了。
他张了嘴,又闭上,半晌才问了句:“我不能留在这儿吗?”
吉内芙拉看着他垂下的眼,问:“为什么?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需要我的保护。血的话,去了恶魔城后,应该不会有这方面的欠缺。”
切斯特抬眸对上了她的眼,“不能是我保护你吗?”
“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吉内芙拉果断回绝,“再者,除了血,我没有能给你的东西了。”
切斯特因为她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也许是因为这一段不长也不短的相处时间,在发生意外前,他们还一起洗了澡。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她没办法冷眼看着切斯特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亚瑟已经算个前提了,她不打算再接下一个不明不白的请求。
切斯特没说话,再度避开了她的眼。他满脑子都是和吉内芙拉相处的片段。临到这种不得不分离的时候,这些片段便像大爆炸一样,在他脑中迸开。
一路上过来,他和吉内芙拉算是互相帮助。
可他现在始终很难想起,刚和她扯上关系的时候,是怎么个情形。
他单记得吉内芙拉救他的样子了,飞起的火把、凌空劈下的长剑、挣扎着要起来的身子……
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血族。
族里的蝙蝠梦寐以求,穷极一生追求的事,被他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几乎没受什么苦。
除了钉子刺穿胸膛,砸下的提灯压扁他身子时的疼痛,一切都很轻松地过去了。
醒来他只记得自己的愤怒,满腔的愤怒。
他在队尾拖走欺辱过他的同伴,奋力咬死它们的时候的愤怒,都不及刚才的半分。
他为什么生气呢?
是因为被下了药无法动弹的吉内芙拉难受的样子,还是因为切茜娅胡乱冒犯的手?
这很难想通。
不过他现在想明白了一点……
切斯特又抬起了头,和她对望,只是这一次对视,他的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吉内芙拉,我想让你在乎我。”
吉内芙拉似乎被他的话弄得无法思考,他自顾自地往下说着,“听着,吉内芙拉。我不完全懂人类的情感,我相信你也不懂,但为什么我们不试着去学一学呢?”
“你既不想被完全定义为恶魔,也不想全属于人类。完完全全的中立,更需要去了解这些情感。”
“一切情感都需要一个理由。很显然,你的话毫无逻辑。”吉内芙拉皱了眉,吐出的话总是理智的。
切斯特举起一只手数道:“第一次救你,我尚且说得出来那种原始的**。但是第二次,第三次……为你和亚瑟开路,冲进黑气里找你,以及这次冒死去袭击切茜娅……我说不出来。”
“我没做过人,死之前,死之后,都没做过。在遇见你之前,我只需要考虑温饱问题,在遇见你之后,我却要去分析这么复杂的情感,而你……你又将问题全权抛给了我,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你做了这么久的人,不能欺负我这么个新手。”
他说了很多,吉内芙拉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放到一起,又那么晦涩。
这只蝙蝠比她想象的,还要牙尖嘴利,她说不过他,除了柯尔斯顿,她没说过任何人。
就在吉内芙拉要回答之际,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的侍女轻声问道:“切茜娅大人,您现在需要沐浴吗?”
如果没有切斯特,现在确实是她沐浴的时刻。
没有听到回应的侍女再次敲了敲房门,“切茜娅大人?”
切斯特对吉内芙拉伸出手,“这里是三楼,我抱着你飞出去吧。”
弹跳力极其差劲的吉内芙拉,选择了相信切斯特。
她的手刚刚搭在切斯特的手心里,就被他用力扯进了怀里。一只手绕到后背,一只手勾住膝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纵身越出窗外。
巨大的黑色翅膀在空中展开,向上是漫天的繁星。
他的一双翅膀仍是肉翅,却强劲有力,看起来不再那么羸弱。
他们在马车前落地,惊醒了正在打盹的瓦拉卡。
金色鬈发的青年对着他们眨眨眼,被切斯特的一双翅膀吓得猛地往后一靠,后背砸在马车壁上,疼得他嘶出声。
唐克从树上跳下来,坐到车辕上,对旁边吓傻了的瓦拉卡冷声道:“驾车。”
“这次可能要麻烦你再快点了,瓦拉卡。”吉内芙拉对他笑了笑。
被笑容治愈的瓦拉卡,不再去纠结吉内芙拉身后神秘莫测的男人,双手紧握住缰绳,一双坚毅的眼盯着前方崎岖的路,用坚定的语气对吉内芙拉说道:“上车吧,大人!”
吉内芙拉和切斯特坐进了马车。
在车飞驰出去的那一刻,同马一起发出叫声的,还有庄园里的女侍。
在那响彻整栋楼的尖叫之后,利尔库索庄园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里面一片混乱。
切茜娅死了的事情,地上的那摊血足以说明一切。
翌日一早,吉内芙拉带着两人动身。
圣嘉勒不会放任事情发酵到她逃走的一天,唐克跟在吉内芙拉后面,离同样跟着的切斯特有几步路远,“大人,为什么不离开这儿?我能带您去个无人察觉的地方。”
雇佣兵四处流窜的生活,他太熟悉了,只要等风头一过,便又能重见天日。
“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我可以去恶魔城。”切斯特紧接着说道。
唐克没有反驳,完全是因为恶魔城确实是个不二选择。没有必要的时候,人类完全不愿驻足那里,谁愿意和满嘴谎言的恶魔们打交道,只为找一个人?
“我不打算逃走。”吉内芙拉回绝了所有提议。
要想知晓事件牵扯到的所有人,以及切茜娅打的全部算盘,她不能逃走。
顺其自然是最快的方法,哪怕是行使火刑。
吉内芙拉在亚瑟的房间门口停下。
亚瑟不爱住僻静的庄园,矮楼的外面,便是繁华又喧闹的街道。
开门的是一个红发女人,看见吉内芙拉和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后,慌张地牵起了将要从肩上滑下的睡袍,“你要找谁?”
她在闹市里活得太避世了,整日缝缝补补的她没有认出这是亚瑟的同时,还以为是来找亚瑟麻烦的人,将门缝掩低了些,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所有视野。
“泰丝,”吉内芙拉叫出了她的名字,“请让我见见亚瑟。”
也不知道女人跟着亚瑟吃了多少苦,她的友好并没能让女人放下戒心。
“我……我不认识这个人。”看样子泰丝撒过不少次这种谎,但对撒谎这件事依旧不熟练。
“让他们进来吧。”里面的人发了话。
谎言被拆穿,女人脸有点红,抓了抓自己的红发,为他们开了门。
门关上后,吉内芙拉径直走向了那个开着门的房间。
泰丝被她的盔甲吓到,忙跟了进去,走到亚瑟床边,张开手护住他。也不说狠话,光咬着唇怒视着吉内芙拉。
亚瑟被她的样子逗笑,抬手勾住她的脖颈,使她倾身躺在自己胸膛上,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我想喝牛奶了,瑞吉家的,再买点面包,你记得我的口味。”
羞红脸的泰丝胡乱摩挲,撑着床起身,“我,我现在就去买!”
临走前,贴心的给要谈话的两人合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两个男人。
亚瑟翻身下床,穿好外套,走到桌边喝水,“让我猜猜,这件事有多叫人惶恐,才能让你现在来找我?”
“切茜娅死了。”吉内芙拉平静地叙述着事实。
很显然,这个结论在他的猜测之中,“那只蝙蝠杀了她?”
凤凰浴火重生,蝙蝠历死蜕变。
他比她要相信这个传闻。
“现在,你需要我做什么?”他靠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仰视着吉内芙拉。
吉内芙拉握紧了剑柄,“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如果你还是对我有‘请求’,那就告诉我,你和多少人有关系?”
柯尔斯顿、圣嘉勒、切茜娅,不确定有没有托曼二世,但一定还有她没猜出来的人。
外面的街道上,响起军队的脚步声。
房门适时敲响,“大人,骑士团的人。”
圣嘉勒的动作开始了。
亚瑟手交握着,轻言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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