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卖身契,就是一种失去人权的东西。
暮定下的口头协议,完全取决于晓的态度,只要晓一天不打算离开基地,这些协议就一直生效,他需要给那个老头儿贡献自己的价值。
钟景岳派人来叫他时,晓的休眠还没过去。
他只能自己利索地爬起来,套上衬衫和白大褂,替晓掖好被子,再轻手轻脚地出门。
“早餐准备……”负责通知他的人,看见他的样子愣了下,小心翼翼地问:“博士,您要不先去洗个脸?”
活死人的身体继承了丧尸有的优点,也有部分人类的机制。
而人类机制的最大特点,就是早起后,脸出油。
加上暮被晓揉过,就没再打理的乱糟糟的头发,半睁开的眼,整个看起来就很邋遢。
倒不像个博士,像刚出任务回来的搜查队。
暮平日里不注意外表,可以说他讨厌水。但晓就喜欢整洁,她真的有在很认真地照顾他的起居,包括强迫性地给他擦脸。
可以久违地逃避水这个东西,他自然是要推掉的。
暮摇摇头,“不用,直接过去吧。”
“等等,”男人抬手拦住他,“博士,魏小姐也得去。”
他皱眉,“昨天不是抽过血吗?”
“钟老说,从今天开始算。”
暮的脸彻底黑下来,他不带感情的眼睛,才是活死人该有的气势。
看这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就像看一具死尸。
有时男人的第六感也会很准,男生直觉他要是再多说一句,就会被眼前这个男人丢出去,成为丧尸的口粮。
他咽了口唾沫,后退半步假笑,“我,我会告诉钟老的,迟博士先跟我走吧。”
男生逃一般地大步走在前面,也不管暮有没有跟上去。
临时耗费人力划分出来改造的试验区域,环境算不上好,胜在病毒刚爆发那会儿,有足够的直升机往返,设施还算完备。
“防护服和手套都在那儿,自己穿上吧。”钟景岳低着头翻阅资料,“魏小姐请跟我来采血室。”
“她没来。”暮一边往自己身上套防护服,一边说道。
钟景岳这才从资料中抬起头来,往暮身后看了一眼,负责带路的男生穿上防护服对他摇头。
“……先来实验室吧。”他放下资料,转身开门。
实验室的环境跟外面比,也好不到哪去。它只能称得上干净,在晓那里,还是勉强及格的干净。
连最基本的无菌环境都无法做到。
暮的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冒出了这句话。
钟景岳从迟暮穿防护服开始,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他的动作和表情。
两本笔记稍加仔细观察,就能看出第二本和第一本有略微的不同,且第二本的后半部分和前半部分也有差距。
他始终怀疑迟暮的身份,但第二本笔记后半部分提出的理念不无道理。
这也是他让“迟暮”以迟暮的身份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事实也证明,基本的实验理论,迟暮没有问题,接下来就是更深层次的研究。
“将就一下吧,”钟景岳走到他身旁并齐,“他们已经在现有条件下,把不可抗力的外界干扰降到了最低。”
迟暮抓了抓有些遮眼的头发,“这都能将就的话,结果也能将就了?”
钟景岳对于年轻人的戾气只是笑笑,“进来看看再说吧。”
房门打开,鱼缸大小的玻璃柜里,一团郁郁青青的藤蔓茁壮生长。
“它一直很躁动,不知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就消停了点儿。”钟景岳站在迟暮身后,镜片下的眼晦暗不明。
“是啊,”迟暮弯腰看了会儿,直起身来,转头对钟景岳说道,“这值得研究……你们从哪儿带回来的?它的排他性可不小。”
“魏文讲了你的笔记后,我们就开始这方面的研究了。为了带回一点点它的根,死了不少搜查队的人。”
钟景岳踱步上前,一直安分地缩成一团的藤蔓,隐隐有些复苏的现象。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你的笔记写得没错,它的生命力顽强,一点点根部就能无限生长。”
这些都是晓外出的发现,具体情况,暮不太清楚。
依照晓的描述推测,这种藤蔓对于光照、空气、水分的要求应该十分苛刻才对。
“我们在最早的根部里,重新注射了‘渡鸦19’。”钟景岳瞧出他的疑惑。
暮瞳孔放大,显然是被他们这种自杀式的做法给惊到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他嗤笑道:“这有违您之前说的话。”
为了用晓控制住他,搬出要为幸其余存者考虑,这样的说法现在看来,简直是道貌岸然。
老狐狸可不这样觉得,他哈哈大笑:“有用就行,这是为了他们不久的将来着想。”
身后的门被之前那位男生关上,将两人的背影掩盖。
晓的休眠时间向来固定,在暮走后的一个小时,她就醒了。
简单地洗漱过后,她开始收拾这间活动板房。这类房子搭建方便,缺点就是容易积灰,出太阳的时候还很热。
她打算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再给这间房子通个风。
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打扫的过程就是一种由内到外的享受。
晓打扫得很细致,这也导致做完以后,已经日照高头了。
她拿出昨天的点数券,去了集市。
这个点的人都刚刚忙完,往食堂走。末日里的点数来之不易,洗澡都节约到一周一次的幸存者们,少有人愿意花点数去集市买些不能果腹的东西。
集市摆出来的东西,种类很少,都是搜查队从外面带回来,不被上面收走的小物品。也因此多是搜查队的家属、朋友出来摆摊。
晓胃口不佳,来这里只是为了给暮找他爱吃的菠萝包。
她是只说到做到的丧尸,向暮保证过有吃不完的菠萝包,就会给他找来吃不完的菠萝包。
不过事与愿违,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集市,只让她找到三个菠萝包,花去的点数够她洗两次澡的了。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就当是为了“孩子”。
与此同时,在实验室与藤蔓作斗争的暮,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晓带着这些菠萝包往试验区走,路过大门,今天出去的第一波搜查队正好开车回来。
光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损失惨重。
晓收回眼,继续往前走,却听到一道不似其他人那样沉重,略有些轻快的声音,“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办个像维托·唐·柯里昂那样的葬礼?”
晓看过那部电影,那场葬礼是不错。可谁都不愿在悲恸的时刻,被人这样提醒同伴的死亡。
她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很多不善的眼光盯着那个说话的姑娘。
就在一个男人准备开骂的下一秒,她身边的男人说道:“死人才需要办葬礼,他们还活着,新来的博士会救活他们。”
男人的这句话效果显著,大家都不再想女生刚刚说的内容,纷纷讨论起了新来的博士。
以前被丧尸咬了,队里的人都会自行了断。
可自从传出新来的博士能治愈病毒后,大家都不愿那样做了,更没人愿意对自己的亲人兵戎相向。
手里的包装袋被晓攥响,治愈病毒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她要提前给她和暮找个退路。
……
试验区的人早就走完了,末日里抢饭不积极就只有饿肚子的份。
晓单手抱着三袋菠萝包,敲敲面前的门。
她本来心情还算平静,是的,在看见暮本人前。
三袋菠萝包掉在地上,塑料袋发出嚓啦一声,晓哑着声音开口:“你今天就是这个样子,直接出门的?”
暮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反应迅速,“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实验……实验时弄的,里面很乱……”
晓听完更生气了,她刚要出言教训,对上暮明显慌张的眼,又转了势头,用暮老爱用来撒娇的语气,委委屈屈地开口:“都怪我……”
暮哪听过晓这样的语气,现下更是慌了神,抬起双手想要抱住晓,又停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弯下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想要说话的嘴张开又闭上。
和暮相处久了,晓甚是了解暮这种脑袋上的璇儿都直着长的男人。
知道不直接告诉他,他就找不到对的方向解释,晓便故意哽咽地说:“要不是我为了带你来基地……非要教你撒谎,你也不会学会撒谎……”
“不是,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一点就通的暮立刻解释:“我不是故意……好吧,我就是故意的,我不喜欢水……”
“牛了个巴子,我就知道一天没看着你,你就能邋遢一天。”她不再低头装委屈,伸出手就去掐暮的耳朵。
暮此时弯腰低着头,掐他也不费劲儿。
他也没反抗,刚恢复意识那会儿,他常常因为这类问题,招惹晓生气,然后挨打。他早习惯晓一生气,就爱两只手抓着他的耳朵,晃他脑袋。
反正等她气消了,她会给他揉耳朵的。
晓骂骂咧咧地揪住暮的耳朵,把他带到外面的公共座椅上坐着,拿出一条毛巾在他嚼菠萝包的空挡给他擦脸。
这本来是怕他恢复人类的身体后,出汗严重,给他擦汗用的。现在越擦她越来火,准备毛巾这件事,算不算她有先见之明?
晓耐着性子,等他慢慢吃,时不时地给他捋捋过长的头发,“你这头发也该剪了……”
“你帮我剪。”暮嚼着面包呜咽道。
晓拍了下他额头,“除了我给你剪,还有谁能给你剪?集市上剪头发的,一次能花去我四次洗澡的点数。”
“那我跟钟景岳说。”暮接过晓给他拧开的水。
晓:“说什么?”
暮一脸认真,语气坚定,“加钱!”
“说得好,”这下所有气都消失了,晓把揉乱的头发给他一根根捋顺,“我决定找魏文加入搜查队。”
“为什么?”暮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她托着腮笑:“给你找菠萝包呀,集市里最后三个可被我换走了。”
暮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肃了脸吐出几个字,“不行,你骗人。”
看样子不好糊弄,晓只能换成他最喜欢的说法:“你不是一直想走吗?我出去踩点,给咱俩找个住处。”
这句话一下子就抓住了一只活死人的心,暮瞪着一双亮亮的眼,“我们现在就走,很快就能找到的。”
“稳重。”晓又揪了下他的耳朵,“我们要从长计议。”
暮的词汇不及晓广泛,回忆了会儿,才记起从长计议的意思,“多长?”
“不会很长。”晓打着马虎,跳过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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