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丝端着热茶,在位置上坐立难安。
尚博文倒是像很熟悉这里一样,进来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就在屋子里乱窜,翻箱倒柜的。
“南茜,我上次送你的南岭红茶呢?”他拉开了好几个抽屉,从下到上,以至于要垫脚才看得见最高处的抽屉里,装了哪些东西。
老妇人端了些热茶出来,放在桌上,然后轻轻挥手,关上了所有抽屉,差点没把尚博文手夹到。
“你干什么?!”尚博文惊慌地收回,揉着自己的手。
南茜淡淡瞥他一眼,尚博文就不受控制地飘过来,坐到了椅子上,“坐好,毛手毛脚的。”
被迫坐好的尚博文不满地嚷嚷:“南岭红茶呢?你这茶的味道一闻就不对!”
“喝完了!”她杵杵拐杖,叫他闭嘴,“给你喝就不错了,叫唤什么?吵死了!”
“哼!才多久你就喝完了!”尚博文端起茶杯嗅嗅,一脸将就地喝了口。
意外的不错,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南茜拆开曲奇饼袋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尚博文伸手要拿一块儿,被老妇人一巴掌拍开。
“我吃一块儿怎么了?”他瞪大了眼。
老妇人说得自然,“你求人的东西,还能享用吗?”
“不吃就不吃,反正味道肯定不怎么样……”他尝过克洛丝做的东西,蹭吃的念头放弃得很快。
尚博文丝毫没有发现,他身旁的克洛丝攥紧了拳头。
一会儿再揍你!
克洛丝暗暗发誓。
老妇人在吃的时候,她就在对面偷偷观察,想知道能否使对方满意,又在找合适的开口时间。
不过可惜的是,每次她要开口问,老妇人就拿了块新的,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她只得尴尬地喝茶,视线也不敢乱瞟,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说吧,找我什么事?”老妇人吃完,终于开了口。
克洛丝清清嗓子,“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来是想问你有关古堡灵体存活的事情。”
“这个蠢东西还不能告诉你吗?”南茜没看尚博文,克洛丝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就本尊不知道,蠢兮兮地给自己添茶。
克洛丝笑笑:“他说了,但……”
“不放心?”南茜猜出了她的心思,“你是德哈尔那小子的伴侣?”
“是的。”克洛丝点头。
南茜对德哈尔的印象似乎很好,提到他的时候,神情柔和不少,“不容易啊……”
德哈尔告诉过她,古堡灵体要想拥有一个能解闷的伴侣,是件比走出古堡还要难办的事。
“他最近的情况不太好,有人说他……”克洛丝眨眨眼,低头去捧茶杯,“说他快要死了。”
南茜敲着自己的拐杖,“如果是霉味的话,那确实是会死。”
“我怎么没听说过?”尚博文打断了克洛丝的发问。
“蠢东西,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南茜杵杵拐杖,嫌弃地白他一眼,“他是会死,但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能活多久?”
克洛丝落寞地垂下眼:“不出意外的话,我不想死就能一直活着。”
南茜呷了口茶,“那就得担心一下了,你可能得送走他。”
“多久?”她紧张地问道。
茶杯轻搁在茶托上,苍老的声音再度开口:“我不清楚,很快或是将来。”
这就像是上辈子,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一样,死亡终究会来临,或早或晚。
克洛丝不怕面临死亡,她怕的是面临别人的死亡,“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南茜思索半晌,娓娓而谈:“古堡灵体是在人类活动最频繁的时候诞生的,也许是喜爱,也许是怨怼,找出原因,加深他的念想,他就能一直活下去。”
尚博文坐在一旁反驳:“胡说!我对爱玛以外的人类没有任何感情!”
“那是你曾经的居住者把你当成地灵供奉了,他们尊敬你,哪怕死了,灵魂也在供奉你。”南茜真是没见过活了这么久,还一点见闻都不长的古堡灵体,一时间恨铁不成钢。
尚博文更是不信这种话了,说出口的话变了音:“他们在我‘身体’里杀了这么多人,这叫尊敬?”
克洛丝不清楚尚博文古堡的过去,德哈尔诞生得比他晚,知道得更少,也没告诉她多少。
“一周,整整七天,全是血的味道,我倒是宁愿自己发霉了!”尚博文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气得双眼通红,手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震得茶盏当啷响。
听到这件事,南茜的态度缓和了几分,耐心地等他发泄完,趁着他喘气的空挡说道:“皇族打起你的主意,要保护你,对于伯爵一家来说,难度大了许多。”
“什么意思?”他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却又不敢去相信。
南茜接着说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亚克亚大陆最顶尖的魔法师,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总而言之,你的强大不是因为你本身,而是因为那些人类。”
“他们敬重你,散布古堡灵体会伤人的传言,不惜放弃转生也要留在古堡护住你周全。”
尚博文冷静下来,细想过后又觉得毛骨悚然:他就说,为什么半夜睡觉会听到一些说话声!
他瘫在椅子上,怀疑起了灵体生涯。
尚博文比德哈尔的过去,要幸运许多。
克洛丝了解德哈尔的过去,那是堪比著名的布达佩斯鬼宅的事。
也许德哈尔忘记了,但她可以笃定,德哈尔的诞生,一定是带着怨恨的。
她不想让德哈尔这样活着。
克洛丝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复而问道:“如果香堡能在人类的供奉下,好好活着,我能用这种方式让德哈尔活着吗?”
她想,她拥有灵魂,本就是人类,彻底改变这具玩偶身体后,再供奉他,让他活着,不外乎是件好办法。
南茜听罢,却摇了摇头,“你没法做到,你不是这儿的人。”
克洛丝惊讶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我活了太久,当然知道得更多……”她没多透露,“你需要找一个这儿的人,虔诚地供奉他,甚至甘愿献上自己的灵魂。”
她叹了口气,“他以前选择过一次死亡,尽管是无意识的……可怜的孩子。不过你的到来拯救了他,他有机会再活下去,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克洛丝听了个半懂,要再问,老妇人又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想法,她转而去喝半凉的茶。
三个人各有心思,相对无言地坐了很久。
直到瘫在椅子上的尚博文,仰天长叹了一句:“南茜,我想吃饭了。”
咚!南茜杵着拐杖,推开椅子站起来,丢下一句,“慢走不送。”就要回房间。
尚博文三两步就追上了她,挡在她面前,“你变幻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跑得快?”
说着就要伸手去拖她的拐杖。
气得南茜用拐杖敲他:“没大没小的!”
“变幻……是什么意思?”克洛丝不明所以地问。
尚博文躲着拐杖,揭露南茜,“古堡灵体长到一定年龄的样貌,便不会再变老了!偏偏她非要说自己岁数太大了,就要有老人的样子。”
“没礼貌!在人类里,你就是我孙子的存在!”南茜指着他鼻子骂。
克洛丝看得笑出了声。
尚博文:“你笑什么?”
克洛丝擦掉笑出的泪花,“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几个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南茜训斥尚博文的样子,就像前世她的奶奶训斥唐辞嘉的样子。
她很少去回忆前世的事情,但回忆是种玄幻的东西,但凡想起一个人,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记得爷爷奶奶健在的时候,就是两个活宝,老房子里总是他们两个老人吵吵闹闹的声音。
有次她回家,一蓝一红的两颗头出现在她面前,问她哪种颜色更好看。
两个看了电视购物的老人,一拍即合,非不买黑色的染发剂,选了标新立异的颜色。
她还能怎么说,只能陪他们一起拍照留念。
最后的葬礼上,这张红蓝的鲜明的照片就摆在了老房子的正中央。
没有人在哭,包括唐辞嘉。
讨厌的脸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脑海里,克洛丝又肃了脸,这就是她不愿回忆过去的原因。
美好的回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去打破。
“会有机会再见的。”南茜突然出声宽慰。
克洛丝决然道:“不会有机会了,永远不会。”
在尚博文的大吵大闹下,南茜还是给他们做了顿饭。
尽管最后操刀的是克洛丝,负责生了火的老妇人还是表示,这顿饭的功劳主要在她。
南茜嫌弃尚博文这个“大孙子”的态度很明显,吃过饭连碗都不叫他们洗了,直接把两人赶出了门。
不过在关门前,她还是很友好地留了句话:“德哈尔应该还没能走出古堡,但你记住,古堡灵体要有很强的求生意识,并且自己愿意走出古堡,才能获得自由。”
“下次再带点儿吃的过来,我能告诉你更多。”
南茜成了为数不多,除德哈尔以外,喜欢她做的饭菜的人。
门关上,让还想再问些话的克洛丝,没了说话的机会。
回去的路上,克洛丝不断地教育尚博文:“你就不能态度好点儿?她都这么大岁数了,一个人住在这里多不容易。”
“她不容易?她一个老妖怪,活得比我还久,怎么不容易了,别把灵体当普通人类!”
“可你态度不好,我怎么好意思再问她其他事?”
“你不都问完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问完了?”
“我怎么……”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进森林里,注意力全部放在吵架上了,居然意外地没有在走过的路上摔倒。
克洛丝还要再说什么,一柄长剑突然从树枝间刺了过来。
尚博文拉开克洛丝,银剑抵在了他的喉间 。
血珠从小眼中凝结而出,顺着脖颈流下。
伤口愈合,又被握剑的人用力划开。
克洛丝着急地从尚博文身后探出头来,与马背上的男人对上眼。
眉眼冷厉的男人,狂妄地发出命令:“带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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