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的壁炉燃着熊熊烈火,木柴的噼里啪啦声像是在为这场宴会鸣笛。
可惜,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美好,却被眼前的闹剧给打破了。
苏瓷向前一步,迎着卡洛斯炽烈的视线,挡在科尔温面前。
墨绿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雪肩上的玫瑰栩栩如生。
衬得站在宴厅中央的少女的容颜愈发娇艳精致。
“王储冕下难道要跟一个还未成年的血族计较吗?”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黑眸中倒映着血色,以至于让苏瓷都有些不安。
尤其是四周无限暴动的能量,更是令在场的贵族们彻底熄了要吃瓜的心思。
盛怒中的王储冕下,血族之中,无人可敌。
他们还是远远围观就好,省得殃及池鱼。
目光重新落在少女身上,卡洛斯的眼神多了几分的柔和。
可看到她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科尔温面前时,尤其是两人交握的手掌。
卡洛斯心中的嫉妒犹如原野的荒草般肆意横生,快要将他的理智全部吞没。
“我就是要计较,夫人想怎样?”
他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用蛮力将两人分开。
甚至还拿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指尖,甚至连指缝都没有放过。
仿佛这样,她就会完全属于他一样。
指尖传来冰凉温柔的触感,像是有一条蛇般在她的皮肤上游移。
眸底黑影重现,腰间再次被这股熟悉的力道桎梏,耳边是他微喘的呼吸。
似乎只有这般亲密,才会让他的心稍稍安定些。
“传闻中的王储冕下政绩出众,颇受血族拥戴,竟也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苏瓷伸出一根葱白的指尖,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之上。
迫使他弯腰俯身的动作不得不停滞。
可那双黝黑的眸子中,占有与觊觎昭然若揭,浓烈且炙热。
“传闻不可信,这一点,夫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卡洛斯的嗓音沙哑迷人,或许是有意的诱哄讨好,令他的侧颜都多了几分的柔和。
只不过在光影的背面、苏瓷看不到的地方,阴郁与病态始终存在。
这世间所有的阴暗面,构成了他完整的人格。
至于温柔与光明,全部都是精致完美的伪装。
但只要能将这朵娇艳的玫瑰摘下,他愿意为此付出对等的时间与精力。
“第九区的大领主给我递来一份关于夫人的信息,您说,我要不要看一下?”
修长的指尖从她的腰间上移,落在她的蝴蝶骨上。
似乎只需要他的稍稍用力,就可以将这只蝴蝶彻底据为己有。
贪婪的目光黏腻在她光滑嫩白的肌肤上,犹如在荒漠中的旅人见到绿洲般饥渴。
卡洛斯的薄唇再次扬起一抹恶劣的弧度,俊美精致的容颜如同引诱人类献上灵魂的魔鬼。
令人心神荡漾摇曳。
她出现在第九区的时间太过巧合,以至于让他不得不私下派人调查。
这一查,自然就查出些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说,苏瓷在此之前从未在第九区现身。
以及她与华沙公爵的相遇,像极了一场精心谋划的情局。
卡洛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脆弱求饶的神情。
想要将她的翅膀完全折断,让她只能依赖自己。
只是想一想,就令他血脉喷张,浑身紧颤。
可惜,面前的苏瓷并无所动,甚至连丝毫的慌张都没有。
她动作优雅地退出卡洛斯的怀抱,姿态清冷又迷人。
“既然是领主大人呈递给您的东西,王储冕下自然要看了。”
目光落在不远处聚在一起的贵族领主们,苏瓷笑容和煦温柔,扬声道,
“听说洛克大人要呈递给王储冕下一份关于我的消息,不如现在就拿出来吧。”
扬起头颅,苏瓷如同绽放在翠绿枝头的玫瑰般高傲优雅。
这一刻,她比宴厅正中央悬挂的巨型水晶吊灯所散发的光芒还要耀眼夺目。
令在场之人呼吸微滞。
而洛克在反应过来后,放下酒杯,连忙小跑过来。
微胖的身材,再加上被礼服勒到变形的肚腩,看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王储冕下贵安。”
小喘着粗气,洛克向卡洛斯致以血族最高的礼仪。
原本他想着要向华沙夫人行一个吻手礼的。
不过碍于王储周身阴暗的气质,他觉得还是算了吧。
“卡洛斯殿下对我的身份有疑,因此才会让洛克大人去第九区调查。
如今有了结果,那就拜托大人将您查到的东西公之于众吧。”
迎着众人探究不解的目光,苏瓷不卑不亢地站在人群之中。
她的身份始终都是一个定时炸弹。
与其让别人猜忌,不如由她自己来示众。
洛克紧张地矜了矜鹰钩鼻,在得到王储的示意后,这才拿出一张羊皮纸来。
随后又悄咪咪地瞅了眼苏瓷的方向,不过却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苏瓷小姐,出身于第九区贫民窟,父母不详,一直生活在孤儿院中。
成年后辗转于第九区的地下城,有过三次血液交易的记录……”
还没等洛克念完,就被卡洛斯厉声打断了。
如果是生在贫民窟,对于第九区的血族来说,也算是有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
可地下城那种地方,鱼蛇混杂,违禁交易更是数不胜数。
尤其是血液交易,屡禁不止。
身为血族,它们向往人类的血液,却更渴望得到同族人的鲜血。
可碍于王室的律法条约,无法对同族人出手。
但有需要,就有市场。
因此,在距离王城最远的第九区,出现了地下城这个黑市场所。
不仅仅是血液交易,还有各种满足于权贵们变态的癖好。
在这里,是贵族的天堂,贫民的地狱。
而苏瓷出身于此,自然是令在场宾客们纷纷讶然惊呼。
“想不到华沙夫人如此娇媚柔弱,竟会有这般可怜的身世遭遇。”
“简直都不敢相信,她居然会出卖自己的血液,这不相当于是在卖命吗?”
血族是被祇诅咒的存在,虽然不死不灭,可血液却无法再生。
令它们沉睡的办法只有两个。
一个是用银剑刺穿心脏,另一个就是放干它们体内的鲜血。
因此苏瓷此举在那些贵族人眼中,无异于是在找死。
但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横亘在贵族与贫民中间的那道鸿沟,存在上万年。
这些自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长大、被家族悉心庇护的贵族们,又怎么可能会理解?
阶级永恒存在且无法跨越,而苏瓷,是例外中的万分之一。
从贫民窟到王城宴会,她从未向自己的命运所屈服。
一时间,众人都被少女身上那股坚韧的力量所感动。
苏瓷提着沉重华丽的裙摆,步态优美,丝毫没有将伤疤暴露出来的窘迫感。
她仍旧是那朵最娇艳美丽的玫瑰,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在聚光灯的照耀之下,无数人的目光被她所吸引。
一时间,他们很难与面前貌美贵气的少女与贫穷的第九区、罪恶的地下城相联系。
“洛克大人说得没错,我出身于贫民窟,也在地下城谋生过。
自然,也为钱财果腹所出卖过自己的鲜血,但这,并不能阻挡我与公爵大人的相爱。”
少女脊背挺得笔直,垂下的卷曲睫毛轻轻颤抖。
似乎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在向众人歌颂着这段壮美的爱情。
要不是系统看过苏瓷连夜写得剧本,还真就被她给骗了。
论立娇妻人设的专业素养,还得是看宿主啊。
将鲜血淋漓的伤疤亲手揭开,暴露在无数人面前。
即便是心硬如铁的王储冕下,也会有一丝动容与愧疚的吧。
而苏瓷,正是需要他对她的怜悯。
所以才会买通洛克与她做戏。
为的,就是确保她的计划顺利推进。
欲擒故纵这种戏码,她确实是玩腻了。
可惜苏瓷能够拿捏在场贵族,欺骗所有人,却低估了卡洛斯对她的好奇程度。
仅凭一个领主的说辞,并不能让卡洛斯完全相信这份消息。
所以,他也并非只派遣了洛克一人。
两张羊皮纸,完全不同的信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如同火焰遇到蘸上烈油的枯柴般,汹涌澎湃。
卡洛斯轻笑出声,弯腰俯身在她的耳侧,嗓音低沉,
“夫人的手段,真是高明。”
她的小心思他看得清楚,却不想当众戳穿。
如同逗玩着笼中雀般,一点点撕扯着她的耐心。
“看来王储冕下也并非如同传言般信任各区领主呢。”
苏瓷侧眸,借由他高大身姿的遮挡,红唇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既然将最后一层窗户纸都捅破了,那她也就不需要维持天真无邪的人设了。
“夫人对我不甚了解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相信,日后我们一定会有机会深入交流的。”
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为暧昧,卡洛斯神色缱绻,目光比月色还要温柔三分。
像是找到了能够掌控这朵玫瑰的方法般,他心情愉悦,连眉眼都透着极致的喜色。
那张阴郁精致的脸庞又复归优雅稳重。
“所以,王储冕下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苏瓷垂下双眸,掩饰掉其中的烦躁,尽可能地保持公爵夫人的姿态。
原以为他会相信洛克的说辞,却没想到他还留有底牌。
而到现在他都没有揭穿她的意图,为的,就是让她主动。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是令她不爽啊。
“夫人心里清楚,却偏偏要我言明。”
他再次俯身,黑眸中盛满了委屈,像是一只得不到安抚的小兽般。
祈求着主人的抚摸与怜惜。
见她黛眉微微蹙着,卡洛斯冰冷的指尖抚在她的唇瓣上,暗示意味十足。
“我需要夫人的一个解释。”
在她的面前,他总是会无限的放低姿态,降低底线。
哪怕是胁迫,他也要从她口中得到那个答案。
“只是这个?”
对于卡洛斯,她也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一个答案他能拉扯到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楚。
真是执拗到了极点。
“不然夫人以为呢?”
卡洛斯歪着头,似乎是在认真考虑她的疑惑。
可正当他准备重新牵过苏瓷的手时,却被她给避开了。
“刚才在那边的长桌上吃甜点,不小心蹭花了妆容,还请王储冕下允许我先去补妆。”
双手提着裙摆,苏瓷屈膝行礼,动作得体优美。
还未等卡洛斯做出反应,她就离开了现场。
墨绿色的身影风姿摇曳动人,银色的长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
这道绰约的背影,足够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即便是尊贵如王储冕下,也不例外。
直到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众人才回过神来。
原以为殿下会责怪华沙夫人的无礼与拒绝,却没想到他周身的血脉力量格外平和。
甚至连嘴角都在微微上扬。
就还……挺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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