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禾川中学 高二六班
期末将近,大家为了过个好年,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学霸桌问问题的人越排越多。
“岑里,帮我看看这道题……”金胖子笑眯眯地把习题册递过去。
旁边的立马伸手勾住他短小的脖颈,“欸欸欸,金猪你咋插队呢!”
“就你一人,咱两谁跟谁,况且这叫插队吗?这叫对知识求贤若渴!”
游梨手支头,在一道数学题的题干里圈圈画画。
“游梨?”
“游梨?”
“嗯?”游梨微微偏头,看向她的同桌何桑华。她眼睛生的偏细长,这样看人总带着锋利,细看眼眸深处却是茫然。
“这么入迷?”何桑华撇撇嘴,有些不满,“喊你好几声了。”
游梨一愣,“没有,在想事情。”
何桑华似乎也只是随口抱怨。她指指前排,小声说,“岑里可真忙。”
刚刚才围了两个男生,现在又排上了几个,热热闹闹地包了一圈,把岑里遮了个严实。
“是有点。”
“你看王倩倩,她怎么又去了,刚问过没多久……她这次又垫底,基础题目没掌握还抱着书假兮兮地跟在后头!那刘海,一看就知道卷过,就这么喜欢在男生堆里站着吗?”
她说的义愤填膺,刘海卷过没有不知道,但她喜欢岑里的心谁看不出来。
游梨语气平淡地建议她,“你要不也去问问,我看你这道题也停挺久了。”
“是啊!”何桑华飞快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题目,“这道题确实有点难…”
说完她飞快抱着书起身,下一秒又坐下。
还没等游梨问她,她就开口了,紧张又严肃,“我这刘海怎么样?”
“……挺好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人姑娘也就开开心心地抱着习题走了。
后桌的刘年月和她关系不错,很八卦,等何桑华走了之后点点她的后背,凑过来问。
“你不是对岑里挺有好感的吗,这叫什么,拱手相让?”
“我什么时候有好感?”游梨扯扯嘴角,“这又是说和你说的?”
她这语气怪让人害怕,刘年月忙说:“猜的猜的。”
然后悻悻地缩了回去。
岑里成绩好,长得不错,又高,让不少女生对他有好感。游梨分班前和他一个班,被细心教过题目,她当时状态不好,被这样温柔地对待,还真以为人家对她特别,渐渐也对关注起了他。
比如她知道岑里常常带早饭来学校吃,都是些面包,常见的包子豆浆稀饭煎饼果子饭团酱香饼都没见他吃过,在一段时间里,游梨也不知不觉偏爱面包点心。
后来分班还在一起,留意到岑里对很多女生都这样,中央空调属性让她瞬间清醒,转而感叹自己也挺自恋的。
下午放学前游梨把请假单交给班长。
“四天?”
高二重要时期,一连着请这么多天假。
班长把单子夹进考勤,“老曾肯放人?”
游梨肯定地说,“嗯。”
肯不肯放人也不是老曾说了算,家长坚持了想扣人都不行。
刚出校门就看到了她爸,可能来了有一会了,站在车边抽烟,眉头紧锁。看见游梨,把烟头摁灭招呼她。
“上车吧。”
游梨坐在副驾驶,抱着书包,把头靠在窗边,没说话。
前边红灯,车缓缓停下,她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关切地说:“你爷爷去世的不算突然,回去几天就结束了,不耽误学习吧。”
“嗯。”天变阴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你妈周五来接你。”
“好。”如果下雨的话,她没有带伞。
接下来就没人说话了,游梨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爷爷的去世不突然,用爸爸的话来说,最后一周,就是在等着这天到来。
胃癌。
游梨记得,这病是在她小学查出来的。
到了地方,爸爸把她叫醒,“到时候进去了先和爷爷打招呼,鞠躬,上柱香。”
刚鞠躬把香插进沙土里,表弟从身后探出头,轻轻喊她。
“姐。”
游梨回头看他,“瘦了啊。”
表弟叫于迈,比她小两岁,但是读书早,小时候营养不良吃了很多补药,后来激素紊乱长胖了,现在抽条了,个头超过了游梨,看上去也瘦了不少。
“有在打球跳绳什么的,其实也没瘦多少,主要是长高,在家我妈晚饭也不让吃……”他抱怨了几句又皱眉说,“今晚要跟着通宵,明天早上五点出门,中间睡不了几个小时。”
“我知道…”游梨揉揉太阳穴,眼下的黑眼圈明显,看起来很疲惫,“下车的时候我爸讲过。”
还没说几句就被安排穿上丧服,两个人站在人群外看法师做法,看长辈跟着跪拜。
姑姑本来想让他们上前,亲戚拦着说,“还有晚上呢,我们就现在帮帮忙。”
于迈松了口气问她,“姐,暑假回来玩吗?到时候说也行,寒假还没放呢,不过你今年就没来。”
游梨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暑假就是在姑姑家过的,短的呆上一周,长的话一个月,但是每年都去。
游梨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愣了下,偏头去看他,半响摇头,“不回来了。”
过年都说不好。
她妈不太想她和这边有过多地接触,但没理由拒绝,游梨无所谓,主要是怕麻烦怕累,今年想找借口回绝了过来。
“本来还选了餐厅想带你去的,”于迈很遗憾,做作地长叹气,“哎女大不中留啊!”
游梨被他搞得无奈,轻捶他,“别演了,是你自己想吃吧!”
“哈哈哈,”于迈笑着说,“被你看透了。”
下午的时候姑姑和奶奶还是上前去跟着作法了,游梨这次回来还没和奶奶说上话,通常都是被念叨,如今被略过,暗地里放松了点。
咿咿呀呀的吹奏中,她看到有泪水从姑姑的眼角滑落,泪痕留在脸颊上,奶奶好像也哭了,起身时一晃,被人从后面扶住安慰。
游梨莫名觉得她没有特别难过。从前每年过年就是不断的争吵,奶奶和爷爷,奶奶和爸爸,爷爷和爸爸,爸爸和妈妈……好像为了展示排列组合的多样性一样。
包括现场的所有人,应该都不是很难过把。一场大病,突然来临会接受不了、情绪崩溃,但一旦时间长了,大家好像都接受了你会死亡这件事。
游梨是这样认为的。
半夜的仪式真对得起亲戚的帮忙,动作成为了机械化的无意识行为,耳边还是二林唢呐,吵得脑子嗡嗡作响。游梨睡下去差不多凌晨三点了,五点被叫起来跟着出门。遗照轮不到她,她抱着旗帜一样的竹竿跟在后面等出发。
于迈站在堂前,丧服也没换。
注意到她的视线,于迈走过来,脸上也尽是困倦,解释说:“法师说我和外公命犯冲,不用去了,靠你了老姐。”
游梨是有点烦闷的,她昨晚基本没睡,睡着前还想,为什么她妈这次不更独断些,为什么愿意放人,为什么不继续扣着。当然,只是想想,她妈有点脑子都不会这么做,更别提林女士还是个聪明的女人。
命犯冲是什么理由,她面上不显烦躁,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事不怪于迈,她是迁怒,她自己也知道。人总是在情感和理智中拉扯。
外头下着小雨,细微的水滴在丧服上留下圆圆的印子。丧服是租的,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她这件在所有的丧服里算是不错的,还有些泛黄,给了不太亲近的亲戚。
想到这里,她顺着手里的竹竿看了一眼顶部的小旗。昨夜睡得晚,早上又急切,她连洗漱都没来得及只洗了把脸,倦意和烦躁布满了整张苍白的小脸,看起来很丧。
长长的队伍缓慢地前进。游梨偶尔抬头看看前面的目的地山头,几步远是用家乡话哭喊着不知名曲调的奶奶,队伍最前面是她爸,手里捧着盒子,光溜溜的后脑勺很模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的有些远。
她刚回家那天,她爷爷还是冻在冰柜里。现在装在了小小的盒子里。
坟是自家挖的,买了地看了风水,她听见她妈打电话,嘴里骂着有好好的公墓偏偏迷信的要死,花钱递人情。
游梨觉得自己是个很冷漠自私矛盾的人,以至于后来回忆起,也只记得奶奶哭喊的刺耳曲调,似乎近在咫尺的青山。
模模糊糊有人让她下跪,似乎还烧了纸钱,她不记得了。
她爸粗心,琐碎的事情很难面面俱到,游梨这几天除了简单洗漱,衣服也没换,天气冷倒也不打紧,但小姑娘心里别扭,只能先送回家。
这假就跟着多请了半天。林女士请不出假,只能她爸送回了家。
几年前的,改了下成短篇,五万字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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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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