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的步履不徐不紧,在他身后三四米的位置,跟着两个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少年。
变成鬼后,我五感的敏锐度提升了几个档次,方才直觉感受到的威胁,只来自领头的这一个男人。无所谓,敌人不过是由八个变成了九个而已,对付九个手无寸铁的人类,对现在的我来说不成问题。
我双手接住从胸口流下来的血液,用超自然的力量将其凝成一根根锋利的尖刺,夹在手指间,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男人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甚至还打了个哈欠,我知道机会来了。趁他打哈欠时眯着眼睛的间隙,我将双手交叉放在面前,接着松开手指,发狠地向前挥出双臂,指间的血刺随即射出。
然而下一秒,那个男人消失了,我所射出的血刺被一面木质盾牌给挡了下来——不,仔细看去,那不是盾牌,而是跟在男人身后的那个寸头的手臂。
人的手怎么会出现木质纹路呢,这是幻觉吗?
没有时间留给我去思考,血刺被挡下后掉落在地的瞬间,一阵罡风向我袭来。
“别发呆啊小姑娘,小心他们背后偷袭。”
话音刚落,我的背后就传来两声沉闷的撞击声,回头看去,原来是两个已经被放倒了的邪教骨干。除了被打倒的人,与此同时在我眼前出现的还有那个男人粗壮的右手臂。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左手按住了我的右肩,将我的半个身子揽在了怀里。
“嘶——咔、咔、咳——”
我急切地想要推开他,喉咙上的窟窿发出了怪响。可是我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这人好高,我的头顶才到他胸脯的位置,不是说妖魔鬼怪都力大无穷吗,我为什么一点都挣不开他的拘束?!
“因为喉咙被贯穿所以说不了话吗,还以为人形鬼怪可以省一张人皮呢……没办法,看样子我只好收下你了。”那人用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说着,可惜我的血已经快流干了,不然耳根一定会烫得绯红。
他打了一个响指,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身体多了些许重量,身上黏糊糊的血液也没有了,更重要的是,脖子里不再有凉飕飕的风吹过。
“你…我、我能说话了……不、我…我被复活了?!”我赶紧伸手在身体上摸索起来,那三个致命的贯穿伤的的确确消失了。
“很遗憾姑娘,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你现在只是暂时恢复了完整的人形,实质上依旧是鬼。”那人的语气无比惋惜,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胸中的郁结。
“不过你的归类有点难办呐,看样子得给你伪造一份申请了……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张正,姑且算是专门处理此类事件的人,我知道你现在很懵,但是……”
话还没说完,那个老女人就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和平坊」的老板对吧?政府的走狗,装什么正义使者呢?”
啊,差点忘了,复仇还没有完成,那个恶魔依然留在人世。
“不管你是谁,不要阻止我,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我丢下这句话后,他也识趣地放开了我,于是我再次用力量唤起地上的血液,把它凝塑成一把三棱刺,握在手中,朝那个女人奔袭而去。
要让她也体会体会我和母亲所遭受的痛苦!我用三棱刺的尖端对准了她脖子上一层层叠起的肥肉,快步冲上前去,双手用力一推,血液凝成的三棱刺没入了她的双下巴中。
可是,为什么她还在笑?
我抽出三棱刺才发现,刚才刺下去的地方竟然完好无损,反倒是这根三棱刺,扎进去的部分全部变回了血水。
“啊哈哈哈哈哈——老娘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看来是我多虑了啊。也是,贱命说到底是贱命,就算变成了鬼,也是最弱的那一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女人狂妄地笑着,一把推开身边想来保护她的骨干成员,从不知何处取出一张画着敕令的黄符,二话不说就向我发起了反攻。
朱砂绘成的敕令在此时的我看来十分刺眼,鬼的本能告诉我不能接触那张符咒,可是我的腿却不争气地软了下来,移动不了分毫。
碰到符咒的话,我会魂飞魄散吗?这种事…不要!
“看吧,现在的你还没有能力复仇,再说了,我国的刑法可是很完备的,有什么事当然要交给审判机关才行——这种牵扯到世界秘密的事也不例外。”
那个男人如此说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从礼堂的四面八方冲了进来,他们早已埋伏多时了。这些警察身上的制服和我平日里看到的有些不一样,并不是99式警服的藏蓝色,而是左右分开的一半黑色一半白色。并且黑色区域佩戴了白色徽章,白色区域则是黑色徽章,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太极图案。
“是「对怪异专警」,仙尊大人,快想想办法啊!”
“怕什么,我们都是人类,不过是借用了怪物的力量而已,要我说…那个刚变成鬼的贱女人才该害怕吧!”
“那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们要抓的就是你——非法利用国家管控的特异资源,创立并传播邪教,故意伤害致人死亡,故意杀人,非法拘禁……你们罪行累累,还妄想逃脱制裁?!”
一个脸上有道X形疤痕的男人站了出来,他一声令下后,众多专警一拥而上,将邪教人员一一制服。
警察们的行动雷厉风行,不出十分钟就将邪教遗留的痕迹清扫得干干净净,以至于我几乎要把方才发生的一切看作一场梦。
不,或许它真的是一场梦吧,只不过这场梦……再也不会醒了。
“张正……?是这个名字吧,我的母亲……她怎么样了?”我主动找到了还留在这里的那个男人,既然困局是他破解的,那他应该也会带来好消息吧。
“很遗憾……这并不怪你,要怪的是害人的邪教,他们都会收到应有的惩罚的。”
他的意思是…母亲,死了?
“应有的惩罚……?拘留,一审、二审……责任划分,然后顶多死刑…死刑复核裁定……为什么我们全家都被害死了,他们却还可以活那么久?!”说出这句话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泪水已经决堤,“为什么啊,谁来告诉我……我们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啊……
是因为爸爸兢兢业业地工作吗、是因为妈妈没日没夜地干活吗、是因为我认认真真地读书吗?告诉我啊……”
那个叫张正的男人将我再次揽入怀中,他的胸膛很温暖,可我的尸体很冰冷。
“……报应,并不存在。”
他身后的某人说出了这句话,而现在,少女被这句话唤醒。
石锥造成的伤害已经痊愈,祭坛上只有王语施一人,看样子祭品女孩是得救了,得知了这一点后,少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然而一声尖叫划破了这片刻安宁,王语施顺着叫声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邪教信徒揪着祭品女孩的头发,把即将到达出口的她拽了回来。
“放开她,你们这群畜生!”王语施从石质祭坛上一跃而下,可她刚落地,就感觉裸露的脚踝处传来了滑腻的触感。
只见五六条浑身裹满有毒粘液的青蛇将少女的脚踝死死缠住,在毒液的腐蚀下,她的双脚和小腿断开了连接,失去支撑后,嘭地一声摔倒在地。
而在她面前的,是那个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邪教头目。
“哎呀呀,本尊还说是谁呢,原来是两年前那个替死鬼啊,都说了你就是贱命一条,没用的东西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你可能从来都不照镜子吧,毕竟你一照镜子,就会看到最没用的东西,想想就可怜。”
目黑繁在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后,让杨淮留在了门外,自己带着肃安羽赶过来支援。刚才那记漂亮的回怼,不用想都是出自肃安羽之口。
在看到他们两个后,反应最大的倒是周启,他两眼冒光地从台子上走了下来,迅速挪动那两条又粗又短的腿,以一种猥琐的姿势来到了三人身边。
“哦哦哦,我以前放走的宝贝又带来了更多的宝贝,这次我全都——”
目黑一记摆拳打在了他的胖脸上,周启一下子没稳住脚,歪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了一颗带血的金牙。邪教头老妇眼看自己的合作伙伴被攻击,分出了几条青蛇过来支援,三对二的战斗一触即发。
既然报应不存在,那就把自己变成恶人的报应,这次,没有人能阻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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