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懊悔之日(上)

你们可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三名徒弟,交给你们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十二时的钟声敲响,世间再无莫等闲一人,滞留在此地的,是一具灵魂已经消散的躯壳,以及躯壳中被关押的猛兽。

刚刚赶来的三人被工作人员挡在了法阵之外,按照程序,他们需要进行身份认证,在确认其为指派人员后,行动方能进行。

“法阵里站着的是我们的老师啊,你们为什么要把他铐起来?”

白静急切地想要突破工作人员的阻拦,可是用人类的身躯终究做不到这一点,此时她开始后悔听从上头的建议,以人皮来取代幻化了。

“请你们配合工作,我们需要对你们的身份进行核实,如果——”

那名工作人员说到一半就没了动静,与此同时,罗罔和张正已经唤出了他们所拥有的全部共鸣者,白静的长发变为了纯白色,并且头顶生出了四根纤细的鹿角。

三人其实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几乎是在十万分之一秒内发生的,他们所作出的反应,完全是出于本能——所有生命都具有的,逃避死亡的本能。

就在他们眼前,那些拦住他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新鲜的骨架,白骨的凹槽中还残留着一些融化的,正在滴落的血水。地面上,那些骨架所站立的位置,一滩滩暗红的污秽之物肆意流淌。

这般场景不可谓不诡异,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消逝,只剩下白色的骷髅无声伫立,如同崇拜死神的朝圣者,虔诚地谒见只属于死者的王。而在他们身后,悬浮在半空中的白发男子,仿佛“凝固的死亡”。

那名被铁链牢牢锁住的白发青年不知何时挣开了束缚,悬浮在空中,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他的眼睛犹如腐烂多时的鱼,没有半点生者的光彩。

“莫等闲…老师?”

白静迟迟疑疑地问道,想要靠近他一些,可刚迈开步子就被一头雪豹模样的神兽给拦了下来。

“老师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让‘芝士’先去探探情况。”

张正如此说着,那头雪豹用鼻子不满地呼了几声短气,边说边向阵法走去:“小子,都说了要叫我开明,再乱叫的话下次我可就不借给你力量了。”

不愧是以傲娇著称的猫科动物,开明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将自己的感官和张正连到了一起。随着开明越来越靠近阵法,张正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就在开明的前爪即将踏入阵法时,他眼疾手快地用共鸣之力操控着它往后退去。

作为昆仑神兽,它竟然被人像拎小猫一样拎了起来,开明瞬间炸了毛,然而还没等它责问张正时,自己却已经回到了昆仑雪山。

它不知道的是,如果张正刚才没有及时解除共鸣,把它放归的话,此时的它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不要命了?!大敌当前竟然敢解除共鸣,我今天如果不在这里的话,你以为接下刚才那一击后,你还有命活下来?”罗罔挡在了两个后辈跟前,他唤出的饿者骷髅已经在“莫等闲”的攻击下化作了齑粉。

从张正唤出开明兽到罗罔挡下攻击只过了两秒,这就是强者的对决,速度快到普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如果实力不够,就会像那些工作人员一样,瞬间变成战场上的白骨。

“嘻——”莫等闲…不,现在应该叫他「计都」,并没有留给三人喘息的时间,脑袋歪成九十度,咧开嘴角,再度发起了攻击。

“九尾!”罗罔一声疾呼,一只通体金黄的九尾狐出现在了他身边,二者对视片刻后,九尾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

只见它竖起身后九条巨大的狐尾,尾尖迅速汇聚出九团火焰,接着把狐火纷纷投向白发青年。火焰飞行时穿过了「计都」射出的无形之刃,罗罔借此判断出攻击的地点,堪堪带着还在状况外的二人躲开。

“老师他…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啊……”虽然白静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直到她的心上人,将残酷的现实揭开。

“他已经不是我们的老师了……这个东西,是怪异事件频发的始作俑者,「四余星」之一的「计都」……是,我们这次任务要封印的对象。”

张正如此说着,唤出了进攻型共鸣者康加玛托。一声响彻云霄的鹤唳后,浑身覆盖着红色羽毛的半龙半鸟生物出现在了天空中。

康加玛托低头看了一眼张正,后者对它点了点头,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进攻开始。

三人以及他们各自的共鸣者已经共同战斗多时,彼此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只不过这一次,战场上的气氛相当怪异,负责发起主攻的康加玛托和九尾,丝毫感受不到它们的呼唤者,对攻击目标的敌意。

也正因如此,共鸣者的招数威力,下降了好几个等级。

红色的龙鸟用巨翼卷起狂风,金色的九尾狐优雅地抬起尾巴,将狐火注入旋风之中。康加玛托蓄力片刻后,风刃纠缠着火焰破开苍穹,如陨星般砸向「计都」。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对于迎面而来的攻击,白发青年不退反进。他依旧歪着脑袋,脸上带着令人恐惧的微笑,降落到地面上,不紧不慢地朝众人走来。

九尾和康加玛托合力发起的攻击,就像玩具一样被他给反弹了回来。好在白静反应及时,四根鹿角发出白光,风刃和狐火一下子失去了动力,飘散在了空中。

既然远程攻击不奏效,那么就得想办法近身了……可我们对「计都」的招式还一无所知,贸然接近会有风险。不过它现在在老师的躯体里,会不会被老师影响还说不定,这也是一个突破点。

罗罔如此思考着,正想和张正讨论对策时,忽然觉得脑袋一晕,天旋地转的感觉随之而来,并且胸口的位置还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灵魂甚至跟不上身体被击飞的速度,须臾过后,罗罔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打飞到了一百米开外。而他的喉咙里,有一股温热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呕吐反射形成,罗罔的口中吐出成片成片的绯红。

自己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明明还没来得及跟她表白,还没来得及问她更喜欢我…还是那小子,明明……

罗罔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远远地看着同伴们战斗。

那小子可是先天共鸣体,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把她交给他的话,应该没问题……罗罔瘫在地上这样想着,却没想到接下来发生在他眼前的,是令人心脏骤停的场景。

现在离封印「计都」只剩下最后一步——杀死装载着它的容器。

这个容器毕竟是血肉构成的人类之躯,是无数人用尽办法把「计都」收入其中的,充满弱点的躯壳。

张正现在要做的,就是攻击这个容器的弱点——心脏、脖子、大脑、脑干、颈椎……随便哪个都行,只要破坏了它,容器就会死亡,而「计都」的封印就算完成了。

男人闭上了眼睛,取出一把随身携带的银制匕首,这是他第一次任务成功后,莫等闲送给他的礼物,代表着老师对他的祝福和期望。

就用它来完成老师的最后一堂课吧。

深呼吸之后,张正睁开了双眼,他抬起右臂反握匕首,刀刃向外刀柄向里,寻找着对手的破绽,狠戾的眼神犹如捕猎中的鹰。

此时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即便有白静在一旁化解着「计都」的攻击,但还是有不少的无形之刃命中了目标,刺进了张正的体内。

只有绝境才能激发潜能,即使身负重伤,他也丝毫不觉得疲倦。

在白静的帮助下,他用身体接住了剩余的攻击,笔直地朝着白发男子走去。突然,他才发觉了不对劲,随着自己的靠近,「计都」的攻击竟然慢了下来,并且他也没有要躲闪防御的意思,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迎接他的到来。

难道莫等闲老师还留有自己的意识?

理智极力劝告着他,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躯壳一旦被「四余星」侵占,就再没有夺回的可能,这一点他清楚得很。

可是……万一呢?

老师这么强,创造奇迹也不是不可能吧?

概率为零的事也有可能发生吧?

说到底,为什么容器会是老师啊?

……

杂乱的声音充斥着青年的脑海,他摇了摇头,试图将它们甩开。

杂音消失后,张正已经来到了「计都」跟前,他用匕首尖端瞄准了对方的颈动脉,注视着熟悉的面容,终于还是心一横,把匕首扎了下去。

刀刃闪着寒光,却在距离那人皮肤还有一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因为他笑了,不同于之前怪异的咧嘴笑,而是一个像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专属于莫等闲老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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