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再度升起，城市夜幕已歇，身处高楼之中的人们却对此毫无察觉——持有不同信念的双方正在为了理想而搏斗，全然遗忘了时间的流逝，以及危险的逼近。
楼层一个接一个地被染红，鲜血顺着台阶逐级流淌，铁锈的气味弥漫着整个楼道。宋终人拾级而上，皮靴踏在血液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出鞘的剑刃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殷红，一如他那乖张的红发。
尽管每一层留守的非人之物已经被目黑控制住，并不会对来者发动攻击，但宋终人还是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尽数斩杀。他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非人即是猎物，而自己是除恶的猎人。
只要再斩杀十来个怪物，他就能抵达顶层，采撷丰厚的战果。
缠斗的双方对此并不知情，他们碰撞厮杀，在房间里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杨淮将手臂膨胀成腰粗的木桩，使出浑身的蛮力，狠狠地朝毕方的身体砸去。毕方伸出羽翼挡在身前，却丝毫减弱不了这蛮横的冲击分毫，他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个不完美的弧线，落到身后的墙壁上，砸出一个人形裂坑。
肃安羽并不打算给他留出喘息的机会，几枚羽刃毫不留情地射向墙壁上的人，在他身上造出几道崭新的血痕。
“「罗睺」的容器就这水平？目黑，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少年鄙夷地打量着那个从墙壁滑落的毕方，满脸不屑地询问身后的人。
“注意力集中，不要轻敌！”目黑繁并没有加入战斗，他此时正检查着台下听众们的情况。这些听众并不全是非人之物，普通人类的占比达到了一半，他们的体内都残留着「罗睺」的力量，虽然计量甚微，但积少成多，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于是，目黑小心翼翼地将力量从听众身体里剥离，并收纳进了手心的储存空间里。
眼看分散的「罗睺」之力被夺走，自己也失去了对人群的掌控，毕方突然迸发出滔天怒火，将欲要进攻的二人震开，就连空气都变得沉闷燥热起来。
听众手中的羽毛纷纷回归到了毕方的双翼，接连燃起红碧相间的火焰，滚滚的热浪似要将万物吞噬。他的嘴角吐出丝丝火焰，声音中带着来自远古的威压：
“你们到底还要从我身边夺走多少东西？我舍弃了族人、舍弃了自由、舍弃了挚爱……因为你们承诺会给所有人带来更美好的世界——隔阂与矛盾彻底消除，食物丰足精神富饶，所有存在都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与意义。
结果呢？我们毕方日复一日地在火力发电炉中燃烧着，为你们创造了无数零成本的电力，可你们的承诺并没有实现！
自「神代战争」……第三次科技革命以来，物质水平一直在提升，生活质量呈指数般飞跃，我们这些非人的存在不论是否情愿，都成为了你们的垫脚石，只为看到你们口中的那个世界。
然后呢？人们依然互相仇视，百年间战争从未休止。身居高位者欲壑难填，出身卑微着挣扎求生，即便如此，人类还是互扇耳光乐此不疲，而且你们攻击彼此的理由真的很可笑——性别、人种、爱好、地位……凡是存在的东西都能成为你们拔刀的借口。
现在我终于看清了，所谓美好的世界，永远都是无法到达的理想国，是愚者梦中的乌托邦。唯有死亡、唯有毁灭，才能真正地实现我们的夙愿，挡道者，我将荡平你们！”
话音刚落，众人便感觉到毕方的力量突然暴涨，房间里的木质物体全部燃烧了起来，霎时间，整个楼层都变成了炼狱火海。热浪翻腾，火焰毕剥作响，灼热的空气让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只有两只眼睛的三人都感到无比难受，难以想象全身拥有上百只眼睛的目黑此时有多痛苦，肃安羽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忍受着源源不断的灼烧感，寻找着他的身影。
他的身影是那么的单薄，仿佛轻轻一吹就会失重倾倒。火光摇曳，瘦弱的他却步履坚定，犹如刀山上的苦行者，穿过火海，走向了盛怒的毕方。
他说：“我看过了太多人心，读到了太多**——平凡的、伟大的、光明的、阴暗的……它们就像多彩的染料，共同绘制着这个斑斓的世界。
理想的彼岸并不存在，这一点，从我们尚未诞生、人类还是猿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血腥与杀戮存在，大爱与和平也存在；阴霾与污秽存在，阳光与星海也存在——它们是一体的、是不可分离的。一味地追求光明或固执地拥抱黑暗，这两者并没有区别，都是对真实的逃避，对自身渴求的忽视。
所以，遵循内心的声音就好了，无论点睛还是败笔，它都是构成真我的一部分——不知这个回答，「罗睺」大人是否满意？”
“罗睺？你在跟谁说话？！它已经归我所有了，现在，罗睺只是我的工具而已！”
毕方高傲地抬起头，大手一挥，一道赤红的火焰便朝目黑飞去，然而这道火焰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它在青年的身侧盘旋了一会儿，接着便乖顺地涌进了他的左胸口，注入了心脏。
“这…这怎么可能？！罗罔那家伙之前在集会上说我才是最佳的容器，为什么现在，罗睺力量却在离我而去！”
没有人做出回答，「罗睺」的力量转移后，房间内的火焰迅速熄灭了，目黑繁背对着三人站立，纹丝不动，就连尚有余温的空气都一并凝固了。
“你、你别嚣张…看我——”失去力量的毕方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喉咙里的话，连带他的脑袋，一同爆裂在了目黑繁的手中。
粉白混合着猩红的黏块自青年的指缝滑落，碎裂的颅骨掉了一地，毕方的脑袋变成了一块变形严重的血肉混合物，他当场便没有了生命迹象，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
做完这一切后，目黑舔舐着指尖的粘稠物，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眼中弥漫着妖冶的红，凶恶且陌生。
“阿繁…你这……太狠了些吧，这不像你平时会做出的事啊？”杨淮一边靠近一边问，他来到了目黑的身边，注视着他的眼睛，寒毛倒立。
下一秒，他的身体出现在了五米开外，撞开了锁住的大门，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擦痕。杨淮能感觉到，他这一击本来是要下死手的，却被什么东西阻拦了。
这块木头脑袋怎么也想不清他为什么会攻击同伴，杨淮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头一歪便昏迷了过去。王语施连忙跑到杨淮身边，想要将他扶起，然而她刚刚伸出手时，一把利剑从天而降，斩断了她的一只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少女不由自主地哀嚎，她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愤怒瞬间转化成了恐惧——大门外的楼道中，到处都是刺眼的绯红，天花板上、墙壁上、台阶上，没有一块地方不溅射了血液。未干的鲜血在雪白的墙壁上向下流淌，一根一根时而交错时而分开，汇入了地面的血泊里。
血泊之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红发男子孑然而立，他用长剑挑起了王语施的下巴，在看到对方脖子上的烙印时，不快地啧了一声，收起剑刃，往大门敞开的房间走去。
“等等，先不要过去，我们的——”少女用还在的那只手拉住了红发男子的衣角，下一秒，她的胸膛便被一柄长剑贯穿。她圆瞪的双眼缓缓闭上，倒在了杨淮身边，胸前绽开了一朵越来越大的赤血之花。
“带着项圈的牲畜我是不屑于狩猎的，这把剑并不会取你性命，老老实实呆着，你们没有踏入猎场的资格。”宋终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两人，将方才刺穿少女胸膛的普通刀剑随意地丢弃，抽出了「消念钢」制作的直剑。
走进房门，他将此间的布局尽收眼底，自言自语地说：“三十个人类，三十二只怪物么……怎么又有两个戴着项圈的。啧，懒得换剑了，杀几头牲畜也没人会怪罪的吧。”
红发男人行云流水地抹杀了离他最近的非人之物，他们已经陷入了沉睡，或许并没有感到痛苦。须臾之间，他便来到了肃安羽身旁。
那把斩杀了无数妖物的长剑横在了少年的脖子上，正当男人准备取下他性命时，他的大脑突然感觉到撕裂般的疼痛，捂着额头连连后退。待到疼痛消失后，他的目标已被另外一人搂在了怀里。
脑袋生锈了，停更一段时间，五一收假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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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存在的彼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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