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席上的饭菜,忽然胃口全无,原来只有他一个人期待。
席散,左铭跟着付本一又来到那条岔路口,他们在这里定情,现在在这里吵架。
可惜,裴逸不想和他吵,留下左铭站在原处,陪着院子里静静开花的桂树。
左铭没有开口,说什么呢?难道将一切推到裴爹身上,然后再做出保证。他做不到,他想去南方,不仅为读书,更是想看看这个世界,他体内的冒险因子蠢蠢欲动。
左铭叹口气,捞起路过的雪团小猫。
小猫牌信使再次上线,左铭在纸上认真写下他的想法,他的顾虑,他的保证。
这些完全安慰到裴逸,他只回了一句:你自己想去吗?
左铭:想。
裴逸:好。
这是左铭收到最后一张纸条,雪团无论跑多少趟,回到左铭这里,背上永远空空。
左铭将纸条翻来覆去,把雪团颠来倒去,也没找到一张新的。
他埋怨上裴爹,说好他处理的,结果现在逸哥儿都不理他了。多想无益,左铭干脆起身上街,打算买点小礼物哄人。
裴宅里,裴小爹来到裴逸房里,裴逸正在窗户边的榻上打络子。
裴小爹问:“打络子呢?”
裴逸回:“是呢,反正这一去就得四年,还绣那劳什子有什么用?”
裴小爹笑笑,也不劝,只是说:“我听前边说,左铭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
裴逸手上错了一针,也不问,只是竖着耳朵。
看儿子这样,裴小爹不戳穿,也不卖关子,继续说:“你爹的意思让左铭早点出发,也早点回来。”
“什么时候走?”
“九月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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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铭牵着驴子,等在城外的十里亭。说是亭子,其实只有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柳树立在这里。
柳树垂下的枝条扫过脖颈肩膀,有些烦人。年年都有人在这里送行,怎么还没薅秃呢。
摸着驴子,左铭沉沉叹气。驴子连着后边的车厢,都是裴爹给准备的行李。
“再等一会儿。”
驴子不耐烦刨前腿,这个人已经站在这里好久了。
左铭要放弃的时候,他等的人终于来了。裴逸带着个包袱,脸上还是气鼓鼓的。
他能理解裴爹的安排,但是一想到接下来四年他们就要分开,兰陵城离得很远,远到一封信要跑上一个月,裴逸就忍不住生气,还有些心酸。
如今一见左铭,酸涩冲到鼻腔,差点落下泪来。
左铭捧起裴逸的脸,他说:“跟我走吧。”
“我们一块,先向东走,到伊宁海坐船南下,看碧海蓝天;到江南看不夜天;回来我们走陆路,看山川河流,然后继续往北去京都,去看塞外孤雁,好吗?”
随着左铭的话语,裴逸好像看见海上的浪花,江南的花船,塞外的牛羊。
他搭上左铭伸出的手,说:“好。”
左铭露出个爽朗的笑,手臂用力将人抱上驴车,随即他也跳上去。早不耐烦的驴子撒开蹄子,扬起一地灰尘。
远远等着的清明就看见,左铭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把公子给拐跑了。
“哎哎哎!”他就知道左铭不是个好的。
有心想追,两条腿跑不赢四条腿,他使劲拍马叔的胳膊。
“马叔,快追!”
马叔牵着马,调头面向城门:“追不上咯,清明小哥儿,咱先回去。”
清明冲着左铭离开的方向狠狠跺几脚,无可奈何上了马车。
驴车上,裴逸坐在左铭身后,托腮看着左铭的背影。快一年时间,左铭的头发长长不少,能在头顶束一个小包包,包上头巾与本地人看不出太大差别。
左铭哼着小调,他和裴逸四舍五入算是蜜月旅行。
身后传来声音:“铭哥。”
左铭:“渴了?前面有个茶摊...”
裴逸笑眯眯打断:“不是哦,我没有路引。”
左铭:“没有路引啊,”逸哥儿又叫他铭哥,“什么!路引!”
裴逸见左铭反应过来,肯定道:“是哦,没有路引,也没带行李。”
左铭傻眼,这个时代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别说南方,下个县城裴逸都进不去。
裴爹上完一天的课回到家中,在饭桌上看到今天上午刚送走的左铭,有些诧异。
“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如果是真的,他一定狠狠骂一顿。
左铭站起身向裴爹行了一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脸上挂着腼腆的笑。
裴爹看向裴小爹,以眼神询问,家里绝对发生他不知道的事。
裴逸同样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爹,我也去清怀书院。”
“不准,你一个哥儿,去那干什么。”
裴逸早猜到裴爹什么反应,当即搬出裴小爹:“我就去,小爹已经答应了。”
“他一个小孩,夫郎你...”裴爹满脸‘夫郎你糊涂啊’的表情。
裴小爹放下汤碗:“我觉得,趁年轻出去走走挺好。”
裴爹看着夫郎。年轻时候他们也曾一起游山玩水,自从生下裴逸以后,裴小爹的身子逐渐不好,也再没出去过。
长叹口气,裴爹说:“行吧。”
左铭和裴逸对视一眼,心生欢喜。
“不行!他们两个孤男寡哥儿,无名无分,一起出行算什么样子。”
“逸哥儿,你听爹的,从南到北,一路上风餐露宿,咱们不去了啊。”
左铭一听,这怎么行,正要做出保证。
裴小爹:“既然如此,那就成亲吧。”
啊——三个人看着裴小爹又惊又喜,惊的是裴爹,虽然是招婿,虽然左铭是他的学生,但是一想到哥儿要结婚,裴爹还是一阵心痛。
左铭就是单纯的喜,他忍不住握住裴逸的手,一瞬间他脑子里只有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裴小爹继续说:“左铭身上有功名,他俩早点成亲,晚点成亲没什么区别。”
早点成亲早点抱孙子,隔壁王家的天天抱着孩子晃悠,快羡慕死他了。
裴爹看一眼凑在一起的两个孩子,被说服,一锤定音:“那就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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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约定的仓促,婚礼可不能办的仓促,整个裴家全都忙碌起来。
先是左铭曾经住过的西跨院,裴爹请了匠人,加盖几间屋子,重新粉刷。成亲前当作左铭的住处,提亲下聘都在这里;成亲后当作小两口的住处,让小两口能有自己的院子,又不算从裴家分出去。
这一忙就是一两个月,接着找媒人提亲。裴小爹特意请宁石县最有名气的媒婆,听说她保的婚没有不好的。
之后的合婚,裴小爹请了县外镇泉寺的高僧。得了夫夫和顺,子孙昌隆,家业永续的批语,乐得裴小爹当场又捐不少香火。
家长忙着操持婚事,两个小的也没闲着。裴逸负责学习,左铭给人上课。
西跨院的小花园还保留着,左铭上完课回来,就见廊下躺椅上多了个人,脸上盖着账本,身旁的小几上堆着零散几本。
左铭:“你来了?”
裴逸在发呆,听见就回:“我不能来?”
左铭笑:“怎么会,你可是一家之主,想去哪里都行。”
裴逸看看手里的账本,想想裴爹,没敢扔。自从合婚后,他和左铭的婚事板上钉钉,裴爹告诉裴逸:成婚后他就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产业该管起来了。
怎么管?从看账本开始,裴逸看了前三年,看后三年;看完田地,看书坊。看得是头昏眼花,两眼晕晕。
“你笑我,小心一家之主不给你钱花。”
左铭只好给人端茶倒水,捏肩捶腿求原谅,哄得人给加零花钱。
裴逸开心了,随手把账本扔到那一堆里:“说说,书塾里有什么好玩的。”
左铭身上有秀才功名,无论他是否考中举人,裴爹的书塾都会由他继承。于是裴爹把他安排到启蒙班里,上午给毛毛头教书,下午跟着裴爹读书。
左铭捧起茶杯浅浅喝一口:“昨天新来的孩子还不到我膝盖高,今天他扎了个朝天辫,就比我膝盖高了。”
“让他背书,背着背着睡着了,头一点点,小辫也跟着晃.....”
冬日天短,随着小院里的淡淡谈话声,天边逐渐被染红。
左铭握住裴逸的手:“还有十天。”
他们的婚礼订在腊月初六,还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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