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外城第七区，山羊街，一片狼藉。
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黑雨落到山羊街这一片，几乎把旁边的住房和商铺完全淋了个惨不忍睹。
霍山漪灭掉烟头，伸手捞起昏迷的李花往前走了一步，她便从里世界顺利回到现实世界。
刺耳的警笛声以及疏散民众的各种，嘈杂的喧闹声落到霍山漪耳畔，钱允琛西装革履地站在人群中，顶着几乎快要耷拉到地上的黑眼圈，来到霍山漪面前。
“居民安置费1万/天，房屋修复费20万，除去这些，你还需要支付社区员工的加班费，一人25贡献点，社区的报销按照总价的0.81%来，我已经算好了，能报销1705.6575贡献点。”
钱允琛推了下眼镜，在霍山漪面前展开一个透明的屏幕，清楚地把账单列在霍山漪眼前，生怕在钱这件事上没说清楚，被人举报：“所以，你需要支付208294.3425贡献点。”
“另外，居民个人财产的损失需要你自掏腰包，社区是报销不了，你看你想怎么支付？”
钱允琛一上来就是几串复杂的数字，搞得霍山漪没懂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打住，我为什么要自掏腰包？”霍山漪扯了下嘴角，刚刚好不容易才赚了500贡献点，现在一下让她出二十多万，玩她呢？
钱允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过身，指着周围面目全非的房屋和街道，被吓哭的孩子，在凌晨被吵醒的打工人以及临时加班的社工人员。
“怪物受到的心灵创伤越大，在里世界造成的破坏越严重，就越会影响现实世界的正常生活。”
“我们一般会让造成怪物死亡的人承担后果，按理说，你和李花应该各承担一半的补偿，但特遣小队都是队长全部担责……”
钱允琛话还没说完，霍山漪先打断了他：“等下，为什么是我要全部承担？”
钱允琛：“这是上面的规定。”
霍山漪挑眉：“上面谁规定的？”
“首脑。”钱允琛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霍山漪：……
居然是霍女士规定的，那她没救了。
“所以，你现在需要向社区支付208294.3425贡献点，或者你也可以自己联系施工队进行弥补。”
钱允琛推了下眼镜，“不过，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很贵。”
钱允琛说完，在霍山漪面前点出了一个比20万还要天价的数字，至少高了十倍。
“这是脑机系统按照当前市场施工队的市价计算的，没骗你。”
霍山漪长叹一口气：“那还是社区来吧。”
“当然，我们也不是什么周扒皮，为了彰显社区的人文关怀精神，减轻你的压力，我提前预支了你未来七年的工资填补这个空缺，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霍山漪扯了下嘴角，这个时候又可以预支工资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刚刚工作没几天，接了这个额外的任务，不小心造成了一些损失，就要给第七社区白打七年工？？？”
资本家都没这么黑心吧，而且没人告诉她里世界会对现实世界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啊。
别说霍山漪了，内城甚至都没几个人知道里世界。
“这难道不是社区这边员工培训做得不到位的锅？我根本就不知道里世界是个什么东西，能活着出来都已经很不错了，你现在还让我倒拿给你钱，这不搞笑吗？”
霍山漪不能接受未来七年她都要当廉价劳动力。
“我们的培训是很到位的，”钱允琛不紧不慢地走到黑伞漂浮的地方，抓住黑伞的伞身，“你入职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宿舍里有员工手册。”
“员工手册上有关社区工作的一切信息都解释得非常仔细。”
钱允琛话音刚落，霍山漪就想起，她本来要看手册的那天晚上，社区的纪检委黄一光变成了怪物，虽然他是D级，没法真的把霍山漪拉进里世界，但他可以影响正常世界的磁场。
恰好，那本员工手册的内容，就被黄一光给混淆了。在黄一光死去后，霍山漪也就把这本员工手册放在抽屉里，再也没有打开看过。
怎么就这么倒霉？
“原行希你已经成功收容，奖金也发放完成，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宿舍休息了。”钱允琛拍了下手，身后的一个人便把他带过来的很长的木箱子递给他。
长度可以容纳下原行希最后变成的那把黑色雨伞，甚至连留出来的空位都能刚好放上去。
感觉是为这把伞量身打造的收纳箱。
“李花的异能特殊，不需要治疗，她的伤口就能自动治愈，你不用担心她。”钱允琛收好黑伞，语重心长地拍了下霍山漪的肩膀，嘴里说出的话却比数九寒天的雪还冷：
“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霍山漪：……
霍山漪当然不会担心李花，她现在只心疼自己。
任谁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必须给公司打七年白工，都会不好受。
破财消灾。
破财消灾。
破财消灾。
霍山漪一边把李花绑到小电驴的车后座，一边在心里默念。
所谓的打工人精神胜利法，霍山漪现在也是用上了。
今晚的社区灯火通明，霍山漪公主抱着李花走进社区的刹那，大厅所有临时被叫起来加班的人都用带着怨念的眼神看向霍山漪。
但霍山漪已经没有心情理会他们了，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难题是，她还要抱着李花爬五层，才能到自己的宿舍。
“霍山漪！你居然把李花带进里世界？！你知不知道她胆子小……”
白见霄就在五楼办公室加班加点地赶山羊街怪物形态分析报告，这还是霍山漪给她新增的工作，在此之前，她就没怎么加过班，这个新队长果然克她。
刚写到一半，白见霄就看见霍山漪浑浑噩噩地抱着李花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霍山漪一把把怀里昏睡的李花塞到白见霄怀里，有气无力地说：“她就交给你了。”
直到死，白见霄依旧还能记得那个悲凉的夜晚，霍山漪落寞的背影和充斥着整个第七区的警笛声，就像影视剧的结尾，主角总是一个人踏上遥远的路途。
白见霄并不明白霍山漪为什么会如此忧愁，毕竟，她从来没把自己弄到白给社区打七年工的地步。
当然，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以至于白见霄再次确信，霍山漪绝对是个傻子。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霍山漪重新把员工手册拿出来仔细地看，她可以休息了，其他人还得加班。
员工守则第一条：里世界与现实世界相通，在杀死怪物是，切忌不要让怪物归于痛苦。
霍山漪：……
合着她这个工作不仅要对第七社区的普通公民点头哈腰，还要考虑怪物的心情？！
不管对谁都憋屈是吧。
霍山漪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员工守则第二条：特遣小队如果在额外任务中造成现实世界的坍塌，那么特遣小队队长将担负全责。
还真是这么规定的。
“啪！”
霍山漪重重地合上员工手册，在封面的左下角，有一行很小的字。
上面写着：编者：赵衔山。
又是这个人。
被同一个人耍了两次，霍山漪越往下看她就越生气，干脆把员工手册放回去，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看了下账户余额里的500贡献点，又看了下自己的游戏界面。
她没进游戏，而是让X给一个人打了个通讯。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几乎是秒接，她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霍山漪能听到她说话的回声。
“这个时间还没睡觉的人，我目前只能想到你，”霍山漪没跟她寒暄，“我要你帮我查个人。”
“哟，你还有求我帮忙的时候啊，”通讯那头的女人轻笑一声，“可惜，我最近太忙了，没空帮你。”
“哦，那我挂了。”霍山漪不吃她欲擒故纵的这套，直接挂断了通讯。
通讯那头的女人：……
没过三秒，她就又给霍山漪打回了电话，“你就不能求求我吗？”
霍山漪没回答，她没直接伸手要钱，只是让女人帮她查个人而已，已经不错了，求什么？
“名字报给我。”女人说。
“原行希，”霍山漪顿了一下，“你重点查一下两百年前的失踪人口。”
女人“嗯”了一声，“没别的事了？”
“那边让我找的人，我有线索了。”霍山漪沉声，虽然有X帮她屏蔽窃听器之类的电子设备，但她依旧担心有人会偷听。
“和这个原行希有关？”女人问。
“总之，你先帮我留意一下，”霍山漪说：“还有，再帮我查查一种黑色的雨，以及最近这段时间第七社区厄洛斯病毒传播点和传播源，可以的话，第七社区前纪检委刘一光的资料，钟楼科技一年前的捐赠给第七社区的伞的信息，还有——”
“钟楼科技所有部门的具体资料，全部都发我一份。”
女人顿了一下，“怎么今天要查的东西这么多？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一条信息只对一条人命吗？我上次就让你搞定了一个人，你一下就让我查找我么多，是不是得补点钱给我？”
霍山漪：……
霍山漪：“不就是多了几条信息吗？我又不是那种缺钱的人之后我有钱了会补给你，你先帮我查。”
“你缺钱了？”女人答非所问。
“……我怎么会缺钱？”
“我还说你要是缺钱可以直接找我要。”女人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说。
虽然霍山漪现在确实特别缺钱，但她也还没到张口就要的地步，而且她不喜欢向别人借钱，总觉得借钱就跟欠了一个大人情一样。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你那些酒要的价钱可不少，别因为买酒买破产了，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
女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语气特别欠揍：“也是，霍大小姐怎么可能缺钱呢？”
霍山漪：……
她非常愤怒地摁了下太阳穴旁的按钮，挂断通讯，非常愤怒地让X把外卖平台点出来，非常愤怒地点了一份酱油味的炸鸡，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
账户余额里还有250贡献点。
霍山漪必须在两天内找到其他快速赚到钱的办法。
内城那边天天拉横幅警惕新型诈骗，来钱快的，一般都是骗子，内城的秩序已经算好了，每个月都还有很多人上当受骗，外城的情况只会更糟糕。
山羊街那边又出了事，虽然不会波及黑市，但黑市里人头攒动，鱼龙混杂，在那边找“兼职”，保不齐会被人偷偷摸摸给抹了脖子。
就在这时，霍山漪忽然想起了那张男模传单。
她拿了那张赏金猎人协会招聘的名片。
4月12日，格查尔教堂。
也就是，明天。
赏金猎人，来钱应该挺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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