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白见霄就算想救人，也不该直接冲动地冲出去。
但是她听到的声音太熟悉了。
一个可怜的女人的声音。
在霍山漪叫住她之前，她已经凭借本能飞了出去。
“她一直都这样吗？”圆盘缓缓下降，霍山漪阻止了想跟上去的徐泽川，“你要是敢上去，我就把你们全部困死在这。”
霍山漪冷冷地威胁了一句。
要通过十三层以下的地区，霍山漪必须保证她身边至少有两个人在。
“用脑机联系白见霄，八分钟后，圆盘会返回到第三层，再返回到第二层，检测到重量后，圆盘才会往下，告诉她，不能让任何白纸跟着圆盘下来，否则我们都会死。”
这是游戏告诉霍山漪的规则，保险一点，总是好的。
“她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她的破事，我们不会等她。”霍山漪垂下眼帘。
空气一阵静默，霍山漪第一次听不见别人的呼吸声，世界也是久违的寂静。
“好安静。”霍山漪忽然感叹了一下。
李花咽了下口水，看了下一脸淡然的徐泽川，又看了下表情懵懂的迟玱没，以为霍山漪是觉得没有人回应觉得有些尴尬，最后她小声道：“那要说点话吗？”
“不需要。”霍山漪拒绝了李花的好意。
李花舔了下嘴唇。
圆盘电梯一下一下地往下落，在每一层停留十秒，才继续往下。
最后，数到第十三层的霍山漪强制让所有人跟她下了电梯。
不过，她没有立刻离开，如果这里的电梯可以继续下到更深的层数，就不用多费力气了。
很可惜，霍山漪的盘算还是落了空，电梯和游戏里一样，只能下到第十三层。
“走吧，”霍山漪转过身，“如果八分钟后，白见霄没有下来，没有找到我们，我会在出去后如实向钱允琛报告她已经殉职。”
“她刚刚才给了你特效药，你就这样对她？未免太冷漠了，队长。”徐泽川抿了下唇，把“队长”两个字说得阴阳怪气。
霍山漪瞥了他一眼，“那白见霄在冲出去的那一刻会意识到，她的这个举动很可能会害死我们吗？更何况，我不需要特效药，伤也能好。”
徐泽川冷笑一声，指着她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这叫好了？”
“我没有说立刻。”霍山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好在，徐泽川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四个人几乎是分崩离析地往前走。
第十三层的走廊依旧很安静，两边的实验室倒是亮着惨白的灯光。
走到尽头时，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就在四个人的面前展开。
“要，下去吗？”李花有些忐忑地看向霍山漪，“总觉得，这里不对劲，我们通过得也太轻松了。”
“要不，我们先去搜集线索？”李花试探性地问。
游戏里，霍山漪是一层一层往下通关，在到达十三层后，看见一个NPC乘坐圆形电梯下来，才知道有这条通道。
她在到达每一层时都会发现尽头另一端，有一个圆形的空洞，从那掉下去，只会死无全尸。
霍山漪以为，这是游戏设置的，愚蠢的陷阱。
没想到，她才是愚蠢的那个。
刚好到这里的时候，霍山漪没了钱，第十三层有什么，她也不知道。
而现在，霍山漪成了那个从圆盘下来的“NPC”，一切又都发生了变化。
“先找线索。”霍山漪深吸一口气。
徐泽川和迟玱没依旧跟在最后，他们默契地找了离十四层最近的两个实验室。
霍山漪去了最远的那间，李花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然而在开门的瞬间，原本阴冷的实验室像是换了一个色调，原本安静的氛围，也骤然变得热闹起来。
“这边这边！我要的数据先给我，剩下的你丢到那边去分！”
“0301号实验体暴起了！A组的人先放下手中的工作，先跟我去对面把实验体按住。”
“劲大点儿的有没有！0301疯了！”
扎着低马尾，穿着白大褂，浑身酒气的女人压眉扫过正在奋力工作的人，最后，她把视线落在穿着黑色长风衣的霍山漪身上。
“就你吧，霍山漪，你平时喜欢健身，力气大。”女人一把拽过霍山漪的手臂，在霍山漪反应过来前，就把她推进了对面的实验室。
“0301是有智慧的生命体，你不要把她弄坏就行。”女人话音刚落，霍山漪就叫住了她。
“白逐因。”霍山漪实在有些不可置信，虽然她和白逐因同属一个组织，但霍山漪从未听过白逐因说过，她在黑山羊研究所还有一段往事。
甚至，这段往事还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留在了里世界。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那我重新找个人吧，”白逐因有些担心地看着霍山漪苍白的脸，“总觉得你瘦了不少。”
霍山漪没有回答，李花拉住了她的手，“队长，这里有古怪。”
不用李花提醒，霍山漪也发现了，这里的人虽然看起来正常，但这里陈设，布置，甚至是墙壁上的藤蔓，都和黑山羊研究所第一层一模一样。
“你朋友？”白逐因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李花，“还挺漂亮。”
白逐因友善的笑容短暂地让李花迷失了自我，但很快她又恢复警惕。
“我们跟传言里不一样，不吃活人的，放心吧，”白逐因对李花的反应很感兴趣，她把李花拉进实验室，“既然霍山漪身体不舒服，那就你来吧。”
“把0301按住，我给她打镇定剂。”
里世界的白逐因几乎和现实世界的白逐因，一模一样。
各种意义上的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霍山漪刚刚才收到白逐因的消息，她几乎快要分不清两人的区别。
【她不是我。】白逐因难得这么言简意赅地和霍山漪聊天。
【预知异能的确好用，】霍山漪阴阳怪气地回复道：【你瞒了我不少事啊，白逐因。】
这一回，白逐因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你把螺丝取下来了？】
【不是自己掉下来的？】看来，白逐因的预知异能也不是那么全能。霍山漪挑了挑眉。
这一回，现实世界的白逐因过了三分钟，才回复霍山漪：【把螺丝上回去，不然你们都出不去！】
看得出来，白逐因时间紧迫，来不及讲清楚原因，只能用这种方式警告霍山漪。
这一刻，霍山漪庆幸她留了个心眼，带走了自己的那颗螺丝。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荷包。
这一摸，霍山漪直接愣住了。
里世界的白逐因歪了下头，用澄澈的，看不清一丝杂质的眼睛看着霍山漪，“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丢了东西。”
“白逐因”的声音听得霍山漪心头一冷。
她的螺丝不见了。
*
白见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她只是听见了故友的声音。
她有一件没有告诉任何人的事。三年前，她受总部委托，和自己的搭档陈欲言前往黑山羊研究所的旧址——墓山，探查一个非法赏金协会组织。
格查尔赏金协会。
那时的格查尔赏金协会还没有名字，规模也不大，总部以为排出两个A级异能者足够了。
这是白见霄隐瞒的第二件事。
她一直是A级异能者。
她的母亲白逐因在总部上班，稍微改动档案上的信息，对白逐因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陈欲言的异能是折叠。
她可以折叠任何她看见的东西。
当然，物品越大，需要付出的代价越高。
因此，陈欲言的身体很差，白见霄则弥补了这一点。
她们是很好的搭档，也是很好的朋友。
即使陈欲言已经死去三年，白见霄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依旧可以在一瞬间听出来。
黑山羊研究所第三层，已经去世三年的陈欲言再次站到了白见霄面前。
“我以为，你又要抛弃我。”陈欲言依旧坐在轮椅上，常年肌肉萎缩，让她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站起来。
“见霄，我们真的是，许久不见了。”陈欲言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白见霄凝聚成形的水刃飞快擦过陈欲言的脸颊，“你不是她。”
白见霄的声音很坚定。
她会被怪物骗一次，但绝对不会被骗第二次。
“陈欲言绝对不会说我抛弃她这种话，她亲手把我从黑山羊研究所送了出去，她还让我务必带回了总部需要的信息，她不会怪我。”白见霄的语气更坚定了一些。
“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模仿她，”白见霄再次凝聚起水刃，“你到底是谁？”
“陈欲言”忽然笑了一下，“你以为的你以为，就是真实的吗？”
“你以为陈欲言不会说这种话，但事实上呢？她在死前，可是把你恨透了，恨到变成怪物，都期待再见到你的那天，把你杀掉。”说完，“陈欲言”发出诡异的笑声。
白见霄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坚定，“用言语挑拨我，可是最错误的决定，如果你真的见过陈欲言，就该知道，不亲口从某人口中听到这种话，我是不会承认她对我有恨。”
空气陷入一阵长久的静默，“陈欲言”滑动轮椅，来到白见霄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白见霄现在的模样，指着自己的脖颈说：“我记得，你这里以前有一条疤。”
白见霄猛地顿了一下。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见霄，”“陈欲言”轻笑一声，“我把你的脖子折断了。”
瞳孔骤缩，白见霄刚刚做好的水刃瞬间散开。
与此同时，白见霄收到了徐泽川脑机内给她发的消息：
【八分钟后，电梯会再上来，一定要到十三层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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