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就是肉眼不可见的创口,却还是被医疗人员珍而重之、小心殷勤地盖上了药物。
新诞生的高等雄虫阁下一双眼睛于阳光强打下似乎在某个角度诡异地呈现出一深一浅两种色泽。在某个瞬间看见这一幕的文官专员忽地打了一个激灵,脱出沉浸激昂的情绪,他忽然发现这位阁下眼中那股漫不经心的探究与打量,与其说是娇贵的雄虫阁下面对陌生环境的惶然与警惕,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大型食肉类动物捕食陌生物种前假装逡巡徘徊的评估。
这是雄虫的眼神吗?
文官为他莫名发散的联想在斯兰的视线中渐渐停止了他的宣讲,试探着问斯兰阁下是否有什么疑虑。
只是一句话的工夫文官专员方才窥得的侵略性依然消散,眼睛也再无异常;但没有那样的眼神又怎样呢,雄虫没有好脾气的,养尊处优会让所有的坏毛病像吹气球一样膨胀。
要知道,本身帝国的雌雄比已经达到3749.2:1;在同样的A-E级评估体系下,C、D两等雄虫数量还算多,B级稀少,A级更是凤毛麟角,更不必说史无前例的S级。根据费舍尔的情况报告,斯兰的等级很可能越过B到达A级,现在对这位阁下的任何迁就都是理所当然的。
斯兰看他停下了,于是轻点点他的肩膀,颜色分明的眼珠转动一一扫过四周所有的面孔,指了指楼道的门。
被重重身影挡在外圈不得近身的费舍尔叹了一口气。
费舍尔拉来同样在外围的军部代表,并了一下脚,军靴的鞋跟碰出清脆的一声。
“报告,斯兰阁下现在的状况,并不能适应复杂且冗长的交流;且长途跋涉需要休息。”
费舍尔故意放大声音的报告冷却了现场所有的躁动,文官在军部代表的嗤声中讪讪收回了写满文稿的光屏。
最终还是决定让斯兰明显表现出信任和依赖的费舍尔承担雄虫近期的看护工作。
与其他雄虫相同,斯兰阁下对长途迁跃中复杂的重力变化表现出了十足的不适应,途中几乎一直昏睡;而送走乌央乌央的欢迎队,斯兰直接扑到医院墙上对着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登时原地住院。
这是斯兰来到首都星的第三个清晨,费舍尔陪着他在医院住了两晚。
“哒哒”两声,是有谁在用笔敲击桌面来引起他的注意。
接着又是熟悉的拽袖子的力道,费舍尔的视线由下到上定格在斯兰的脸上,由衷地觉得像是捡了一只幼崽回来,一米九二的幼崽。
雄虫见他将注意力分给了自己,便引着他的视线回到依旧播放着的悬浮屏,避光时颜色无甚差异的双瞳流露着探究与疑惑。
新闻节目平顺播放着,主持人和嘉宾一问一答。
“这……”费舍尔略有迟疑。
新闻报道,这是帝国四皇子阿希礼枪杀雄虫案的审判现场新闻报道。
这个答案很好总结,但是不容易向雄虫解释,具象的“事物-语言”对应关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这种抽象的事件描述更是空中楼阁。
斯兰阁下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放平了提起来的唇角,颊边的酒窝就这样消失了。
“阿希礼皇子一度被认为平民的骄傲,当然这个说法在他隐瞒身份入校参军的事实被披露后就被击碎甚至被名誉反噬,但其优秀有目共睹;其在社会问题上的激进观点也是一贯象征保守的皇室能在社会雌雄问题激化后的今天安稳隐身的重要因素。据此而望,如果皇室接下来的形象基调是新锐求变的话,阿希礼皇子甚至是最有可能的帝位继承人。”
“此次恶**件的原因无所猜测,我想皇室也不会揭露前一天作出彼此一雄一雌承诺的皇室模范情侣在第二天即发生枪杀命案,毕竟前一天阿希礼皇子刚刚与未婚夫去游行区公开访问一缓和社会情绪。”
“单论本次皇室法律顾问辩护的核心观点是检察机关取证行为存在程序性违法问题,而用在事实情节上的篇幅——我们可以看到啊——显得有些避重就轻。因此我们能看到皇室的诉讼策略——我们知道雄虫的优待有法律边界,皇室提前放出辩护方的观点,则是在明牌叫嚣**院是否认为即成法律可以向雄虫重要性的潜规则让步,质问法律尊严——很阿希礼的做法。”
“当然如果是在十二年前,皇室还可以启用最后一个备选方案,”演播间的特邀嘉宾略带一些嘲弄的神情“呵呵”了两声,足以窥见他在这一社会话题上的立场,“只要能找到一个等级足够高的雄子阁下将他收为雌奴并签订监护协议,例如阿希礼皇子涉嫌谋杀的那位。但很遗憾这项审判惯例正是阿希礼皇子担任**院名誉院长时签字推翻的。”
斯兰静静盯着前方,屏幕中演播间内的两位仍旧侃侃而谈;无数阔论后终于画面切换,阿希礼·罗的玻瓦进入**院的影像再度播放一遍,他在**院台阶上回头的图像提取放大铺满了半个屏幕。
斯兰蜷起的指节轻轻从四皇子的那双眼睛上刮擦过。
“阿希礼·罗的玻瓦,他是阿希礼·罗的玻瓦。”费舍尔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至于剩下的信息他说了对方也未必听得懂。况且,按照绝大多数雄虫的心理状况,直接将枪杀雄虫的事情说出来会吓到小雄子吧。
斯兰看上去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睛,启唇轻声发出了三个短促的陌生音节。
“什么?”费舍尔没有听清。
雄虫阁下只是摇摇头,生涩缓慢地出声:“面目,很好。神色是类似的。”
费舍尔一愣,听斯兰接着说:“对上了,我的……美感?”
说完斯兰好似被自己的奇异的语法与用词逗得一笑,左颊的酒窝再次浅浅地显露出来。但这几天中他从来不羞于开口,从简单的单音节应答、医护之间的寒暄,到现在能转七转八地凑出一句话来。斯兰自己对此的点评是“勤奋小天才”,把自己口袋里的一块糖交给费舍尔让他授予自己奖励。
斯兰的笑意如海潮一样眨眼间来了又去,退去之后又是一片沉静。指尖之下是阿希礼的面容,也是冰凉的屏幕,似近实远,如同他从醒来之后便居无定所的思维,忽远忽近、虚实交织。
“……阁下?”费舍尔有些意动,一个在雌虫雄虫之间顺理成章的猜测占据首位挤了出来。
叩叩。
病房门被敲出清脆的声音。
费舍尔当即转身出门,外面的身影在斯兰的视野中一闪而过,只有肩膀上的寒芒一闪而逝,麦穗与金丝簇拥着的银星熠熠生辉。
不多时,费舍尔推门进来,身上那股子属于军队的严整与端肃尚未来得及褪去,对斯兰说:“阁下,有访客来。”
费舍尔也没有管斯兰能不能听懂,轻声补全了下半句:“萨普勒·加波什金,海军大元帅。”
费舍尔的眼神飘到依旧播放着新闻的光屏上,一向光风霁月的四殿下步入**院时仍旧没有阶下囚的窘迫。
四殿下的雌父是帝国的虫皇,虫皇在大家是虫皇,在小家是雌君。四殿下的启蒙老师是帝国的元帅,元帅在军队是元帅,在小家是雌侍。虫皇的配偶舒曼亲王在漫长的年岁中从不抑制地自己的滥情,因而在家庭中,四殿下从不缺少长辈,也不缺少在身陷风波后为他善后的后盾。
“斯兰阁下,您好。”费舍尔身后的加护病房大门打开,身披大氅的大元帅将拧成废钢的把手轻轻放在玄关柜子上,迈开步走来,在迫近斯兰的地方被费舍尔伸手拦在中间。萨普勒元帅从善如流地停下来,盯着斯兰说:“请听一听我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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