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归海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

身上比较清爽,他已经被收拾干净,换了一身衣服,归海晏心下一沉,他身上的玉佩和脸上的绷带都不见了。

旁边是一棵枫树,归海晏静静地抬头望,枝繁叶茂以致看不见艳阳高照,风过,卷掉几片枯叶,归海晏的目光顺着枫叶滑落到回廊边摆着的两盏清茶上。

琼觞旁有个人。

那人单看体型瞧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手中拿书,一身白色劲装,身旁还放着一把还未归鞘的长剑,似是方才正在舞剑,只是累了才不得不停下来坐在回廊上休息。

他俩离的挺近。

归海晏咳嗽了两声制造出了一点声响,看着那人闻声放下了书,少许微弱的阳光通过竹帘透了过去,以致那人的轮廓模模糊糊的,让归海晏有些看不真切。

“抱歉,药馆关了店门,我就只好把你请进家门,”来秋霜抬手微挑竹帘,“假瞎子,开口说说你叫什么呗?”

莞尔的笑容映在归海晏的眼中,他有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来秋霜笑了两声,慢慢的扶着回廊边的围栏走出来。清风贪玩,绕过归海晏跑到了回廊边的那两盏酒里,酒浊叶落,城乌无声,是他们的目光笔直交汇。

归海晏悄悄的握紧了在地上摸索到的石头。

“算了算了,不说也行,反正也不是不知道你是谁,府医帮你诊过了,药方也开好了,归海七,从现在起你欠我三两银子,”来秋霜从上往下打量了他一遍,“洗干净之后细皮嫩肉的,刑伤不多不深却还是化了脓,虽然不严重,但看来你之前住的不舒服。”

归海晏当着哑巴。

来秋霜见他不理自己,倒也不恼:“躲追杀的命啊,好不容易逃出来,可惜你运气太差,还没等多久就遇上了我。”

来秋霜的皮肤还有些不习惯柔软的布料,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他让下人们帮归海晏收拾身子的时候却瞧到了归海晏身上被麻衣磨起来一片红疹:“你瞧着还算快活——”

归海晏将来秋霜的话当做耳旁风。

“我认识太子阿,”来秋霜的视线没离开过归海晏,他在观察他,眼睛能出买一个强忍着不开口的人,“我要是把你交上去应该能得到不少好处吧……”

“不会,”归海晏终于淡淡的开了口,“没人会在乎我逃了。”

“为什么?”

归海晏看向他,直勾勾的盯着他:“太子就是想保下我的人,我的出逃有他的推波助澜,其他派系的人为了保持明面上的平衡,不会认为我一个横死狱中的人可以重新回到阳间。”

看来,归海晏猜着,面前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真正实情,因为即便他撒了谎,他也依旧如愿看到了来秋霜眼中的疑惑。

可惜。

可惜他没有留意来秋霜疑惑的时间。

来秋霜在乎的是那句横死狱中,因为接头人给他的情报是“只欠东风”,要么是组织里的消息传递的不够及时,要么是归海晏撒了谎。

答案显而易见,有够拙劣。

来秋霜其实看见了归海晏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他知道那只手里藏着石头,但他觉得那石头太小,并且他又事先让人试过归海晏的体格,并不算强壮,所以他觉得那块石头构不成威胁,故而,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那就是说,我完全可以帮忙把你口中的这个事实做实了呗。”

言下之意便是来秋霜可以趁现在直接杀了归海晏。

“那你就试试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来秋霜扫了两下腰间的玉佩,枫树叶像是应和般响了一阵。

来秋霜不敢断定太子没有参与这件事儿,但至少他现在知道归海晏并不想死,他看着归海晏紧咬下唇,高仰着头却又强装镇定,来秋霜一时之间起了玩心:“南关突起战事,南关士兵毫无防备的挨了打,南关百姓更是死的死,伤的伤,这一切只因为你爹的通敌叛国。”

归海晏不动声色的仰视着来秋霜。

“而那时的你,”来秋霜意有所指的笑了笑,眼神中含着不加掩饰的讥讽,“一定正在书房里抱着汤婆子读书吧……”

来秋霜欣赏着富贵燕沾满泥泞的狼狈。

“我要向上爬。”

来秋霜的眼底甚至已经铺上了对于归海晏的不屑——

“然后……”

来秋霜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先一步被归海晏抓住了发从而向下扯去,来秋霜回过神来之后,便立刻回招去扣下归海晏的手,结果却被他先前放任归海晏藏在手中的那块石头打到了腿肚,一个踉跄没站稳身形,归海晏抓住机会将来秋霜的手背到了身后。

归海晏顺势将来秋霜摁在地上。

来秋霜每反抗一下,便会被压低一分。

“然后,我踩着你走。”

沙沙——

守在暗处的影卫很快上前分开了他们,来秋霜揉了揉被扯得生疼的头皮,他重新抬头去看向归海晏,看向那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孩子,来秋霜没有让影卫将他放开,而是从袖子里翻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药丸。

那是一种需要定期服用解药的毒药,不至死,但是会让人浑身发痒发疼。药名就叫“鹊踏枝”,吃下了就只有定期服用解药一个活法。

归海晏明白来秋霜这是想要用在自己的身上,一时间有些着急到口不择言:“麻雀天天站在枝头都没变成凤凰,你我都是半斤八两。”

“凤凰掉下枝头就是沾了泥巴的土鸡,”来秋霜笑着看他,“半斤八两如何,没听过‘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艳阳高照碧云天。

来秋霜的动作很是利索。

“一刻钟之后再给他喂第一颗解药,总得先让他疼一会儿,才能还了欺负我的债,”来秋霜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掰着归海晏的头让他仰了会儿,确保药丸就算真没吞下去也会化了流下去,“都是为了活着而蝇营狗苟,分什么高低贵贱。”

来秋霜听着鸟鸣,心情颇好。

……

来秋霜主动去找了周管事,将方才的大概的情况向他汇报了一下之后,便准备回去自己的房间。从归海晏身上搜出来的玉佩现在正被来秋霜把玩在手里,他虽然并没有将玉佩的事情隐瞒,但也主动和周管事提出了要留下玉佩。

这两日他便要启程去往央城,方才的那个影卫便是白衣人儿留下来接应并保护来秋霜的人。

他说他们按武力值排行,三年一变动,现在他是影捌,目前有且只会有他出现在明面上进行保护,另外两位影陆和影柒除非情况紧急,不然不会露面。

来秋霜停在回廊上,他看见影捌守在了来秋霜的房门口。

“看来那孩子已经被安顿好了,”来秋霜背着手看向影捌,通过观察神情来判断旁人的态度对于影卫来说是行不通的,他们平素的训练太过严苛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太子身边的影卫,“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嘛?”

来秋霜故意将话说的俏皮。

“他会给公子带来麻烦,”影捌在权衡过利弊之后只是俯身陈述,并没有进行跪拜,“公子并没有参与其中。”

来秋霜晃了一会儿,猜着他说的应该是啖月半:“他会给公子带来麻烦的前提是他身份的暴露,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会选择让他死无对证。”

“小心驶得万年船。”

“可他对六一行有用,”来秋霜将重点模糊,毕竟真正纠结起来,这句话的原话应该是他对来秋霜调查那本该属于六一行的玉佩有用,“你们一直在监视着我,不应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他带回来的才对。”

“那你如何敢保证他一定会为了解药而向我们低头?”

“我在拿他的性命威胁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威胁回来,”来秋霜看向影捌,“他下意识是不想死的,但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不想死的契机是什么,所以我才会选择用毒药先稳住他。”

影捌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我想试试你的身手。”

话题转折的突兀,来秋霜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影捌看准时机,在来秋霜点头的刹那便即刻出拳。来秋霜反应还算灵敏,立刻侧身挡了下来,却又因为影捌的力道太难消解,被迫落下了长廊,退到了院子里。影捌也是紧随其后,向着来秋霜再度挥拳。

来秋霜尽可能见招拆招,出拳虽然不够狠厉,却好在反应足够的快。

影捌皱了皱眉,手掌先后落在来秋霜的手臂和大腿,只能粗糙的判断出来秋霜的体态,骨架偏大,但肌肉却相对结实,但是这种结实程度与长期练功积累来的结实程度又相差甚远。

影捌的力道很大,近似于无情的程度让来秋霜觉得他更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一招,二招……

来秋霜唯一能说得上优势的便只有速度。

毕竟他没有天生的蛮力,而他所生存的环境也无法让他们练就出绝对的力量,所以他只能在现有的条件下去选择一个优势。

影捌攻势愈演愈烈,来秋霜逐渐有些跟不上影捌的节奏了。

影捌抬腿扫向来秋霜的腰侧,来秋霜没躲,而是顺势应了下来,将影捌拉向他,而他自己顺势转身想要攻向影捌的后背,影捌则是向后下腰,恰好躲过来秋霜的袭来的一拳,他向后跳开的同时轻而易举的就将来秋霜放倒在地。

来秋霜干脆不顾形象的躺倒在地。

“你没有顶好的身手,”影捌低头看向来秋霜,“可你又为什么会刻意忽略那块儿石头?”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来秋霜反应过来影捌是在问那会处理归海晏的时候的事儿,但他不明白影捌为什么会这么问。

“别忽略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即便你们认为那可能暂时构不成威胁,”影捌的目光没有离开来秋霜的脸,“公子曾因为忽视了一个细节导致了一位心腹的牺牲,而你则是因为忽视了那块儿石头而被归海晏按在了地上。”

来秋霜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头:“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风声很轻。

“为你们赴汤蹈火的人是我们。”

来秋霜睫毛微颤。

立威也好,嘲讽也罢,可结果却偏偏来秋霜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可你在得到公子的信任之前,在我们彻底隶属于你之前,无人会为你赴汤蹈火。”倒不是说影捌有多么好心会去做一个滥好人。

他只是想要确保他的殿下的计划能够多顺利一点而已——

他也要为自己着想一点儿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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