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阳光在窗帘的缝隙间探头探脑。
时针刚过六点，方停书猛的一下从被子里坐起来。
“呼……”
方停书捂着脸急喘了几口气，眼前似乎还是那双绯红色的眼睛，以及带着死寂铺面而来的那轮黑日。
kp被方停书的情绪波动吵醒，连忙跟他确认情况，“老方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方停书抹了把脸，他眯着眼看了眼窗帘外的光，终于放松下来。
“没事，我有点认床，这几天生物钟又没调过来，所以天天早上惊醒。”
这话是拿来搪塞kp的，那双绯红色的眼睛还在方停书眼前挥之不去，他知道这个噩梦是官漠云。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个噩梦。
也许是那轮黑日的死寂太过让人印象深刻，又或者在那片昏暗中只有官漠云的眼睛是唯一的亮色。
但没必要告诉kp。
方停书跟kp聊了几句就把噩梦抛之脑后了，这下他人彻底醒了，反正也睡不了回笼觉，方停书起床去洗漱。
他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揉揉眼睛，刚抬手，又发现手腕上的通讯器里还有一封未读邮件。
知道他通讯号的就只有末末，逆戟，和多索雷斯夫人的私人秘书。
能用这么正式的邮件的，也就只有私人秘书了。
“亲爱的行书先生，您已正式被聘请为专项调查组的正式组员，本次聘请为临时雇佣，相关文件已经由道格拉斯总统签署，即刻生效，请于后天下午两点前往金色喷泉行宫……”
下面还有一大串电子印章及附件，带着塞西莉亚的官方水印。
方停书一目十行地把通篇废话看完，这封邮件就是走个过场罢了，邮件末尾让他上传一下他本人的基础信息和人像资料。
人像资料只要求脖子以上的部分。
又是人像。
一直手拿“毁容”剧本的方停书嘴角一抽。
除了被抓捕归案，谁能想到有一天一个见不得光的独行罪犯要上传自己的人像照片呢？
kp跟方停书一起看的邮件，看到最后要求上传人像，第n次嘲笑他:“老方，跟哥们说句实话，现在后悔没有?”
方停书:“有点。”
kp:“后悔也没用，现在根本不能临时加点。咱俩再想想办法吧。”
他当场给秘书回信，试图以毁容为理由把这一条略过。但秘书也很快给出了答复，人像必须上传，只有内部审核会看，让他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
秘书这么说了，方停书也只能回一句好吧。
如果方停书现在在跑团世界，那么身份卡的设定数据能影响一切。
但【行书】的毁容只是身份卡效果，不是方停书本人真的毁容。
因此方停书摘了面具拍的照，会显示为他那张初始APP高达80的脸。
方停书自然不可能一直只用【行书】这个身份，他必须要考虑到以后。
这么大一个破绽根本瞒不过任何人，谁都能发现不对劲。更不可能瞒得过官漠云和逆戟。
方停书最后的保命底牌就是这几张身份卡，他自然不可能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
人像肯定要上传，但绝对不能用自己的脸，也不能让别人发现不对劲。
方停书想到了另外几张身份卡:“我要不要用【姜曳影】的脸化个妆冒充一下?”
kp:“别——万一翻车了麻烦就更大了，你等着，我去找计工给你做做手脚糊弄过去。”
只要问题能解决，方停书不介意再麻烦一下计商商。
事已至此，多一件少一件都无所谓了。
计商商的动作很快，他直接按kp给的资料捏了一份人像资料，kp替方停书上传，很快就被审核通过了。
人像上传这事儿就这么顺利地解决了。
方停书拿着还热乎乎的工作证:“我觉得，计工才是我最大的外挂。”
kp:“你真相了。”
遇到麻烦就叫计商商，有计工的技术支持，不少棘手的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洗漱完以后，方停书把窗帘拉开，开窗通风。
他走去厨房做早饭的路上盘算了一下今天都要做什么。
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可以随意安排。
第一件事是把两万信用点还给枫老板。
第二件事是跟末末商量一下去哪个学校上学。
第三件事是准备一身像样的正装。
方停书路过末末房间的时候留意了一眼，门还关着，大概是还在睡觉。
他到客厅打开投影仪，把晨间新闻的音量调小，在厨房外放着，然后穿上围裙去厨房做饭。
“……今日上午九点，国会将继续在金色喷泉行宫举行。据理事会公布的实时会议纪要，今天即将讨论的是公共卫生事业及哨向医疗社会安排，有关这一问题，多索雷斯副总统指出，理事会将增加哨向卫生与公共卫生的财政投入，当下社会治安与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息息相关……”
方停书回头看了眼投影中的照片，多索雷斯副总统穿着正装，打着领带，看起来比多索雷斯夫人还要年长一些。
他眉眼深邃，有不少皱纹，脸型瘦长，看着为人干练，除了有点秃顶的倾向，倒是没有中年发福。
照片上的多索雷斯副总统轻微的侧着脸，方停书匆匆看了一眼就转回脸继续做饭了。
他看不清副总统的眼睛，只记得那个嘴巴像一个对号的笑脸。
七点一刻。
方停书正往餐桌那边端盘子。他听见末末的脚步声，于是打了个招呼:“早。”
他转身时随意一瞥，视线从末末身上略过，然后没忍住又转了回去。
方停书的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
他刚才好像看见末末衣领子里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瞥见它的身影了吧？
说方停书一点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但方停书记得官漠云很忌讳让精神体出现在人前，他还没有拿生命安全为好奇心买单的决心。
那个戴着帽子的脑袋似乎是发现了方停书的视线，于是抬起了帽檐下的眼睛。
好在方停书刚好在这之前又把注意力挪开了。因此末末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他两眼，而没有发现什么。
他们俩依旧是并排坐在一起吃。饭桌上只有吃饭的咀嚼声。
方停书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辞:“这附近一共有三所学校，你想不想去看看上哪个学校?”
末末专注于吃饭，只留给他一个被帽子挡着的头顶:“不想。”
方停书:“……”
跟逆戟那个不着调的相比，果然还是末末这个样子更像正经的反派大佬。
“我去上班的话，可能会很忙，家里就你一个人……”
方停书话说了个开头，把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他怕官漠云突然恢复记忆去找逆戟。而且他还打算伪装成同龄人跟末末套近乎，趁他现在失忆多刷刷好感。
只有接近官漠云，才能搞清楚官漠云到底为什么要炸中枢。
但末末要是不去学校，这计划不就泡汤了？
末末:“有什么问题?”
方停书:“你今年十一岁，还在义务教育的范围内，就算我这里答应你不去，最多一周之内，内政部也会有人来找你送你去上学。”
“你确定要让别人替你决定去哪个学校吗？”
方停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感觉官漠云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生活。
虽然他并不知道官漠云加入扑克鬼的契机是什么，但就官漠云那些经历，方停书也能看得出来，你敢逼他做什么，他就敢跟你同归于尽。
恐怕最后他炸中枢，也有这个原因。
果然，在方停书说完这句话之后，末末沉默了一下。
他把嘴里正在咀嚼的蔬菜卷从口腔左侧换到了口腔右侧，然后咽下去。
末末黝黑的眸子看着他:“你怎么不用上学?”
方停书没想到末末会问这个:“我不需要上学。”
末末:“那我也不需要上学。”
方停书呃了一下，“我是已经上完学了，所以不需要，但是你没上过，所以你需要。”
末末把脸转回去，语出惊人:“你上的哪个学校?我也去那个学校。”
好家伙，去他的学校上学?都不在一个维度世界里，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当然也不知道怎么送末末去那上学。
这个想法太天方夜谭了。方停书试图打消末末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在我家那边上的学，那里离塞西莉亚很远，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过去。”
末末乜他一眼:“哦，我还以为杀手学校不收小孩子呢。”
方停书:“……”
方停书也乐了，他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着末末，“喂，谁跟你说我是杀手了？”
末末吃完最后一口，把碗筷往旁边一推，“难道你不是?”
方停书摇了摇头:“我当然不是。我学的是制药工程，职业是独行罪犯，但没当过杀手。手上一条人命都没有，不要诬陷我啊——”
方停书还在开玩笑，他眉眼弯弯地看着末末，却又看见末末衣领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次它躲在末末的头发下面，露出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停书。
方停书:“……?”
它身上覆满灰白色的绒毛，钩喙似鹰，头顶跟末末一样，也有几只鸦青色的冠羽，脖颈后滑出几支细细的黑色的羽毛。
方停书跟这只探头探脑的幼鸟对视一眼，他暗戳戳地问kp:“这是秘书鸟吗？”
kp:“bingo，是秘书鸟，又称蛇鹫或者鹭鹰。因为成年体外表在猛禽界里实在美丽，又经常捕猎毒蛇，所以又有一个外号叫杀手皇后。”
精神体是杀手皇后?
末末觉得他是杀手?
方停书心情有些玩味，这算不算贼喊捉贼?毕竟真正能被叫“杀手”的是末末的精神体。
kp感觉很新奇：“精神体的行为反应的是主人的真实想法，那它现在这个样子——是在说官漠云对你也有点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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