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之所以定在利雅得,全不是为了管盈,而是为了迁就常驻此地办公的华钢李总一行人。以至于饭局结束后,李总恨不得就地留下管盈,以待与Daniel安排会面。
多亏崔姗姗看出管盈脸色,居中圆说,以达曼港还有西城钢材的工人等着结算薪水为由,暂时将管盈带走。
从利雅得到达曼港,四百多公里路,从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到路边漫天的黄沙矮坡,沿途路况比阿联酋宿舍那边更加粗砺广袤,连椰枣树也见不到几棵。
“管管姐,车子开回我们住在达曼港附近的酒店,还要好几个小时呢,你不如再睡一觉,等到了酒店,我再叫你。”崔姗姗起身,将最后一排都让与管盈,方便她躺下休息,自己则挪到中间与董知桥坐在一起。而徐经理大约是自觉没脸,一上车便坐上了司机旁边的副驾位,远远得避开管盈。
许是大家都累了,又各有心事,车内一派寂静。
也不知车子到底开了几个钟头,到了达曼港边的酒店时,天总算黑下来了,徐经理与董知桥哈欠连天,浑浑噩噩下了车后,便迫不及待伸展了几个懒腰。崔姗姗则照应着管盈下车,又领着她办理入住手续,直到将管盈送回房间。
这酒店不过就是个两层小土楼,条件更像国内的招待所,但好处是离港口很近。管盈不挑剔环境,全程无话,听凭崔姗姗安排,到进了房间便倒床不起,装作一副时差倒不过来的样子。
崔姗姗心知肚明,一时也不好意思戳穿,打点好杂事便自觉退了出去。
房门外安静得很,管盈“蹭”一下从床上弹起,打开手机,拨给了国内的老赵。
电话嘟嘟了许久,赵经理才慢悠悠接通:“哦哟,管管呐,你到地方了?”
管盈拉开窗帘,看着酒店外面陌生的一切,皱起眉来:“我刚到达曼港这边的酒店,情况有点复杂...老赵,你到云南了吧?乔家答应放人了吗?”
赵经理说得轻松:“我也刚到哇,这边天还没全亮呢。嗨,这事你甭担心了,有我老赵出马,还搞不定他们?他们这叫什么,这叫非法拘禁啊!我跟那什么经纪人玲姐说了,这事她如果不处理好,我老赵就报到派出所去找警察叔叔!”
管盈坐立不安:“别,不能报警啊。”
赵经理:“嘿,都这时候了,还不报警?”
管盈揉了揉太阳穴:“老赵,你想想啊,你帮我打探过的。我叔忙着钢厂升级的事,他心里还跟郑居庸较劲呢,他不知道这事也正常;我婶可是每周都和郑居庸照常通电话,她到现在还以为儿子在沙特呢,这不奇怪吗?”
赵经理不以为然:“嗨,我怕你郑婶想多了,就跟林大妈打听来着,那林大妈记性不好了,也没说清楚居庸上一回给家里打电话到底是什么时候...”
管盈:“林大妈就算记不清日子,也不正常啊,家里太平静了,这说明郑居庸一定用了什么办法,让我婶以为他还在沙特呢。这事,我只怕,是他自己的想法...他一直都放心不下乔琪。”
赵经理在对面顿了顿,而后叹了口气:“唉,红颜祸水哟,居庸这孩子被人家吃得死死的!那得了,我还是跟那个玲姐一起,分头去说说看吧。”
管盈:“嗯...老赵,他如果不肯跟你走,你就告诉他:Kassim的代理律师是Daniel。”
赵经理一惊:“哟,那不是...”
老赵在外贸公司时,对管盈亦师亦友,两人多年来配合无间,中东的大事小情,他自然都是知道的。以老赵为人的聪明机智,瞬间就明白了管盈的处境。
管盈这时有点尴尬:“唉,您就别八卦了,我也是刚刚知道!”
赵经理顽皮道:“嘿嘿,那个Daniel,怎么突然跟咱们对着干呢?是不是他对你还不死心呐?啧啧,都是红颜祸水闹得哟!”
老赵一向就是个老顽童,天大的事也不发愁,管盈却没心思逗贫了:“老赵,我原说你去了乔家那边,凡事跟人家好好商量着慢慢来,沙特这边有我在也出不了什么事;但现在情况不对劲啊,我hold不住啦,我现在恨不得躲起来,你还是抓紧点吧!让郑居庸快点回沙特,越快越好啊!”
赵经理又乐:“你这孩子,又要我抓紧,又不让我报警,你当我老赵是啥?土行孙啊,挖个地道过去把居庸那小子偷出来?”
管盈眼睛一亮:“也不是不行啊!老赵,我的赵叔,我的亲叔~这事我除了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啦!”
赵经理:“得得得,冲你给我带的那些洋酒,老赵为你当一回土行孙!”
......
几乎同时间,徐经理这舅舅也不好当了。
崔姗姗坐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翘着二郎腿,盯着他和董知桥二人,气道:“舅,你这事办得,就是不地道!现在好了,两头都不落好!管经理根本就不会答应李总那种要求嘛,反倾销调查跟人有啥关系?没帮上李总的忙不说,我们还把管经理给得罪了,Kassim的钱,咱们还咋求着人家要?你没看到管经理的脸色么,人家又不傻,打回来的路上,就没跟我再说过一句话!舅,是你先在电话里得罪人的吧,人家从西雅图那么远赶过来,这是不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薅羊毛也不能只盯着一只羊薅啊,你这叫我以后在管经理面前还怎么做人呢?”
徐经理在外甥女面前,本该哄着的;可当着董知桥这小子的面,又不能在自家小辈面前显得没个气势,便脱口而出:“怎着,还冤着你了?她对你甩脸子了,还是怎么着了,赶路累了少说点话,不是很正常?再说了,上一回在迪拜赶上Sabur那梁子,说起来,我也没少让利给她!就是深圳丰华那回,也是咱们让着他们西城钢材了,要不然他们那精脱硫系统能落地得那么顺利?知桥,你说是不是,她不该帮咱们么,我过分么?”
董知桥哪敢唱反调,应和道:“是啊,我看管经理也没生气,她就是倒时差呢。姗姗,你别想太多,咱舅也是为公司好,是那个李总的问题,他哪能把话说得那么直呢...”
徐经理打断他:“李总也没错!他如果弯弯绕绕的,那才是害人,那个律师就是冲小管来的,她早点知道,也能早点看清楚形势!你们俩还是太单纯,小管那么一个年轻女人,能在中东这地方干钢材外贸,她还能是什么单纯女人?我可是见过她怎么和那姓萧的律师打交道,嘿哟,那萧律师的魂都被她勾走了...”
“舅!你这么说管经理,就不怕别人将来也这么说我嘛?”崔姗姗越发气恼。
徐经理:“那不一样,就算我这当舅的不在你身边,知桥也一直跟着你,谁敢乱说?”
董知桥昂着头:“嗯,我看谁敢乱说!”
崔姗姗气得闭上了眼,女人在这行里本就难,偏自己人也戴着有色眼镜!同为女人,她当然为管盈打抱不平,但又不想与他二人再废口舌,起身推门而出,边走边气道:“这事就是我们不对!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徐经理使了个眼色,董知桥急急忙忙追出来,拉住她:“姗姗,你别生气啊,管经理还没怎么着,咱们自己人怎么还吵起来了?”
崔姗姗眉头蹙成一团,转身骂道:“董知桥,你身为一个男人,对你们家的企业就没有一点点想法嘛!南钢是不是你们老董家的,你爸年纪大了,我舅盼着套现,他们都急着卖厂子,那你呢?卖了厂子,你以后做什么,你又会做什么呢?小郑总他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吧,你想想人家当初在货场是怎么做的,再想想你自己,你吃得了一点苦嘛?你如果有他一半的用心,好好盯着工人装卸,一点毛病不出,那Kassim至于请第三方质检嘛,事情至于闹到今天这么大嘛!董知桥,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姗姗,你...”头一次听到这些话,董知桥有些手足无措。
“够了,董知桥,你根本就没男人的志气!但凡你动动脑子,想想你爸为什么要卖厂子,就该知道问题出在哪,你扪心自问,你爸能指望得上你吗?但凡你有一点希望,你爸怎么舍得卖?”崔姗姗扭头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留下董知桥一个人愣愣站在昏暗的走廊里。
董知桥在货场犯的错误并不大,他也认真的盯着活计,但货损是难免的,只不过是Kassim“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徐经理和他爸爸都没有责怪他,但他还是自觉不该,连日来已经很是自责了。今晚被崔姗姗当头一棒呵下,愧疚之心更在心底加倍放大,觉得自己简直是千古罪人,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踉踉跄跄回到房间,便失魂落魄,哪里还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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