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亲爱的阿米莉亚

幻境再次变化,苏珊娜的脸不断放大,黑沉沉地看不清眼睛,只有声音在耳边回荡:“你应该学习辅助魔法,为什么还有偷看战斗魔法的书?”

“你的魔法天赋只有B,辅助法师禁止使用战斗魔法,你为什么非要逞能?”

“你妈妈用命救回来的利加纳大陆,你非要毁了它拉着所有人陪葬吗?”

苏珊娜看着自己的脸扭曲,像恶魔一样。

阿米莉亚的心声响起。

(姑姑为什么又生气了?)

(姑姑为什么总是对她不满意呢?)

(姑姑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不想要这些呢?)

“苏珊娜,你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要求阿米莉亚,可是你有没有她到底想要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伊夫林的话在耳边回荡。

她以为阿米莉亚的幻境中会是雪莱和图尔斯,她猜错了,那不是阿米莉亚害怕的,是她自己害怕的。

她以为她只要接过压在她肩膀上的责任,她就可以平安长大,可是她错了,她错过了她长大。

她以为只要让她安安稳稳学习辅助魔法,她就可以远离危险,她还是错了,她只记得她频频闯祸,忘记了她很优秀。

她错了,错的离谱。

幻境混乱起来。

“你为什么不能消停一点?安安心心的当一个辅助法师?”

“因为我不认!”

“等级就是等级,它只是区分魔法适配度而已,不应该成为区分人的鸿沟。”

幻境摇晃,厚重的乌云阴沉沉压着,无数张脸在阿米莉亚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张明媚的脸上。

蔡阳露齿一笑,朝她伸手,“总要留下名字证明我们曾经来过!”

沉浸在痛苦之中的阿米莉亚抬头,“名字……”

她伸手触碰蔡阳的指尖,是热的。

那一束光冲开厚重的乌云照在阿米莉亚身上。

蔡阳不等她慢慢试探,沿着指尖一把握住她的手 ,强势地将她拽过来。

一刹那,天地颠倒,她冲过乌云,黑色的云朵在她身后消散如烟,整个世界阳光灿烂。

“阿米莉亚,我们一起将名字留在这里吧!”

她轻声回答:“好。”

试炼场门口。

阿米莉亚抱着法器出来,迎面看见苏珊娜站在不远处。

姑姑怎么来了?怎么办?她一定会骂我的。

要不就当没看见?可是这样做姑姑会伤心的吧。

心中飘过无数个想法,脚像被钉在原地一样无法动弹。

阿米莉亚和苏珊娜互相望着彼此,谁都没有往前走。

其他参与试炼的魔法师陆续出来,从她们身边匆匆而过。

“一定要去吗?”

阿米莉亚点头。

“哪怕和我翻脸也要去?”

阿米莉亚似乎有些不忍,但还是坚定地说出苏珊娜早已知道的答案。

“即使和您决裂,我也一定要去。”

苏珊娜还是不理解,哽咽道:“好好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姑姑,我有我想完成的事情。”

阿米莉亚从小就不理解,明明姑姑和伊夫林同样是队长,姑姑提出的方案更加合理,但长老们更愿意听伊夫林的建议而忽视姑姑,后来她才明白,那是偏见。

“如果你去了,可能会……会……回不来……像他们一样。”

这么多年来,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阿米莉亚像雪莱和图尔斯一样身负重任。

阿米莉亚走过去为苏珊娜擦眼泪,“没关系的,姑姑,如果我回不来,留在日蚀之海也算和父母团聚了。”

苏珊娜闭上了眼睛,心中升起一个模糊的想法,她去那里还为了她的父母。

当初如果她能拦住他们,雪莱和图尔斯不会下落不明。这么多年来苏珊娜觉得他们的死和她有关,为了不沉溺过去,她很避讳提起他们。

“回家吧。”

“好。”

苏珊娜久违地做了一顿丰盛的饭,但两人心中各自揣着心事,饭桌上异常沉默。

“跟我来。”

说罢她转身上楼,打开那扇紧锁的门。

屋内很干净,东西摆放很整齐,乍一看好像有人一直在里面生活。

苏珊娜没有管她,径直走向角落。

一张放在相框里的黑白画像吸引了阿米莉亚的注意,画面上是一对脸贴着脸的夫妻,怀中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她隐约有些猜测。

角落的箱子被打开,苏珊娜拿出来一个册子,转头看见阿米莉亚一直盯着那张画像,苏珊娜拿起相框递给她,“这是你们唯一一张画像。”

相框被打开,完整的画像呈现在她眼中,她注意到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

【雪莱和她的爱人图尔斯以及女儿阿米莉亚,于167年】

“这是在他们前往日蚀之海前留下的。那年他们生下了你。”

照片再次翻到正面,雪莱抱着阿米莉亚笑得很开心,图尔斯也微笑着,丝毫看不出他们即将奔赴死亡。

“你的名字是你父亲起的,那时探险队已经出发,图尔斯又跑回来对我说……‘姐姐,如果……’”

记忆中的图尔斯那张温柔且坚定的脸上在发光,图尔斯的声音逐渐取代苏珊娜,“姐姐,如果我们回不来,就叫她阿米莉亚吧,雪莱来自那里。”

苏珊娜的嘴边挂着笑,和照片中的青年如出一辙,阿米莉亚仿佛看到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站在自己面前说话。

苏珊娜忍不住想,如果图尔斯还在,一定是溺爱孩子的慈父,阿米莉亚和雪莱太像了。

阿米莉亚跟着苏珊娜一起笑起来。

苏珊娜拿起放在一旁的册子递给阿米莉亚,“这是他们留下的,上面有咒语,这么多年我想尽办法都打不开,或许它是留给你的。”

册子很薄,好像只有几页纸,封面和她的法器一样都是红色的,看起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很有可能这本册子就是用做完法器的边角料做出来的。

阿米莉亚试探地拉了一下,册子离开她的手飘浮在空中,无风自动。

翻到某一页后,它立起来,将两个人影投射在阿米莉亚和苏珊娜面前。

是雪莱和图尔斯。

图尔斯将整齐的衣服往下抻,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挺拔,他清了清嗓子,抬头目视前方:“亲爱的阿米莉亚。”

雪莱一肘子打在图尔斯的腰上,惹得他侧身跳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衣服!”

“我可没答应你叫她阿米莉亚的,什么鬼名字,难听死了!”

图尔斯坚定维持自己的审美,“阿米莉亚多好听啊,一听就知道是天才雪莱·阿米莉亚的孩子。”

“不行!”雪莱坚定拒绝,畅想着女儿美好的未来,她的面庞温柔下来,“我才不要,她要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她活在我的阴影之下。”

图尔斯眼含笑意低头看她,“那叫她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雪莱整理衣服的手停下来,“但不可以是阿米莉亚!”

图尔斯朝镜头看了一样,好像看到了什么,“啊!是不是已经开始录了?”

雪莱的幻影往前走,站在阿米莉亚脸上歪头,看起来是在检查这本册子是不是在记录,阿米莉亚伸手想要摸她的脸,手却从影子中穿过。

“妈妈……”

苏珊娜颤抖着用力握住她的肩膀。

“糟糕,真的开始录了!图尔斯,我的耳饰呢?”

“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吗?”

两个人兵荒马乱翻腾半天,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雪莱边戴耳饰边担忧道:“这个不可以剪,她看到前面那一段会不会觉得我们很不靠谱啊?”

图尔斯帮雪莱戴另外一只耳朵,“没关系,她会理解的。”

阿米莉亚看着冒冒失失的两人破涕为笑。

终于收拾停当,图尔斯站的笔直,雪莱也端起来。

“亲爱的……”图尔斯停下来,雪莱接上,“宝贝。”

“现在是去往日蚀之海的前夜,雪莱预感到那里会有拯救利加纳大陆的答案,但那里属于未开发区域,前途未卜,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想要给你留一些话,如果你看到这个记录,请原谅我们……不能陪在你身边。”

“关于我们的英雄事迹,主要是我的,你可能会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为我们沮丧和悲伤,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很抱歉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没有办法陪你长大,但我们真的爱你,也深爱彼此。”

“如果我们没有回来,你会被你的姑姑苏珊娜养大。她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我和她没有父母,是她一个人带着我长大,很辛苦,也很幸福。她平时很好说话,只是遇到某些事情会很犟,如果她有些行为惹你不高兴,请你原谅她,她一定和我们一样爱你,或许比我们更甚。”

“苏珊娜如果阻止你做某件事情,那一定是因为我们,如果这件事你一定要去做,那就去吧,我希望你可以开心、快乐、得偿所愿。”

“我还是想叫你阿米莉亚,亲爱的阿米莉亚,如果我们没有回来,请你一定要记住,你的母亲姓阿米莉亚,而不是纳尔森。”

雪莱瞪了他一眼,“不要听你爸爸的,你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千万不要活在我们的阴影下。”

图尔斯抗议道:“阿米莉亚·纳尔森多好听啊。”

雪莱还是表示反对,“可是如果我们死了,别人一叫她就想起我,对着她开始怀念那个她毫无印象的母亲,她会讨厌我的。”

“不会的,我们的女儿是天使,你看她躺在你身边的时候多乖。”

“那也不可以!”

他们说话时一直看着前方,好像真的在透过漫长的时光和阿米莉亚讲话。

“阿米莉亚,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希望你可以健康、幸福、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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