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老爷子出殡那一天,瓢泼大雨打在每个秦家人的身上。
相比于此处乌泱泱的人马,用着嚎啕大哭的声音入场,在角落那一头,有个抱着骨灰盒的女孩微微低着脑袋,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她脑后随意捆扎,发绳上是北斗七星的水钻装饰,侧脸被碎发遮挡了些许。
瞧着淡然,似是闭目沉思。
男人此时内心毫无波澜靠在门框,有人经过,七嘴八舌。
眼色又酸又尖锐:“瞧瞧,有钱人连死都是热闹非凡,没钱的事事简单潦草。”
男人年近四十,这些年除了继承家族事业,论起婚姻,他作为秦家长子算是不孝,没能找到称心如意的,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和老爷子杠到底,回绝各种家族联姻。
这一杠,便成了现在这局面。
注意到女孩的双手手指逐渐拢紧,他并未多管闲事地再多看一眼,便随秦家人入内。
琐碎的身后事,让男人不禁扯起嘴角,无奈望天低笑,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别的讽刺。
一根烟燃烬,当火石又在指腹擦过,火焰燃起,继续第二根。
空气里弥漫起浓重的烟味,继而伴随了骤起的哭声渐响,他不得不蹙紧了眉头,悄然抬眸。
厌恶至极这里的气氛,他缓步走开,助理随后。
他此时听见的,那哭声细弱,无助,带了些可怜。
又是她。
瘦弱的身躯身着黑色的衬衫在假山下缩成一团,露出一截雪白的腰。
她不管雨势却坐在了石阶上,将脸埋在臂弯,肩膀耸动。
她在哭,一直哭。
呜咽的声音让男人想起受了伤的小兽,烟嘴碰到唇边,停顿住。
男人忽然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我观南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罪。
女孩打在身上的雨滴不再浸湿衬衫,瞬而消逝。
男人从助理的手中拽过伞来,替她遮住了风雨。
身后人识相退开。
瞥见陌生人,女孩匆匆抬眼。
这么狼狈的时刻尽显在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面前。
她看着他,一秒,五秒,直至半分钟过去。
又或许,约莫是五分钟后……
男人口袋的手机震动,她回神缓缓站起。
声线略勾人,是与远方寺庙钟声应和的低沉。
交代了电话那头的人一些事宜,伞却始终没有因为她站起身移开半步。
既然不能平视,她还是必须抬头言谢。
“多谢。”
声音哑得不像话,他只是将烟吸完,而后极有耐心地把伞放到她柔软的掌心,示意她握紧。
高大的身躯抬起步伐移出了伞外,朝着那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扔了烟蒂。
她小跑几步欲为这方才给予她一点温暖的男人遮雨,才发觉蹲得腿麻,跑几步跌坐在雨里,窘迫得紧。
不堪的,是那陶瓷的骨灰盒碎片一地。
在大雨中响起清脆的碎声。
顷刻间。
全数唤起了女孩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沉痛情绪。
本该一点点覆灭,却又如猛火燎原复燃。
不管能用掌心收起多少与雨水混合的骨灰,她根本体会不到碎片扎进手掌的刺痛。
鲜红的血液被雨水从伤口打落,滚落在接不住她血珠子的陶瓷片外壁,继而坠地消失在坑坑洼洼的雨水里。
手背匆匆抹去泪,她与淡然站着的那一幕截然相反,在男人的面前,发出破碎隐忍的哭声,徒劳地,重复这一个动作。
男人冰冷的眼眸里,瞳孔微缩,晃了晃神。
骨灰染了血,不是什么好事。
冰凉的指腹忽而挑起了她下颌,制止了她的举动。
他的墨眸如此时深秋有些刺冷,却倒映出了她的无措。
他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他说的并非疑问句。
似乎不让人有回绝的余地,末尾的三个字……
语气还有些笃定。
让她害怕。
——
这世间最神奇的,莫过于不相干的任何人,都能站在同一片天空下。
秦观南。
柳织。
她嘴里无声念着彼此的名字那一刻,柳织觉得借用佛经取名的,必然是要压制住此生少犯些罪孽深重的事。
他的黑金名片在柳织的手心攥着,没有头衔,只有秦氏独特的logo和他的名字。
大名的三个字看似温和无害,实则在网上看了他个人的简介以后,这三个字便在她心中仿佛掷地有声。
这一个月里,她反复看过这名片上面的每一个字。
却又塞回了自己的书本内,被当作了书签。
柳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告诫自己,这就该当作是,一场梦。
摊开手心,伤早就愈合。
父母车祸是自杀,在她生命里来得突然,无法招架,却也该清醒地面对现实。
父母的骨灰合葬一起,这是最后对于他们感情的一份体面。
只是人们总说患难见真情,最后帮了她的,还是一个陌生人。
这让柳织不禁觉得可笑。
秦月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听闻柳织家中变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毕竟,这不是她这个年龄该遭遇的事,也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抚平她心里的伤。
“柳织,你寒假……要不要去我家玩啊?”
室友们一个个离开学校回到属于自己的家,柳织平日就专注学习,和她们也素来不热络。
但听起秦月这么说,其他两个也附和提起。
“对啊,先去秦月家,再来我家,我和秦月住得近,一一就比较远了,可以报到前半个月来找你玩。”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手机响起短信急促的铃声。
柳织说了句抱歉,便打开看了一眼,又放回了包里。
牵强地对着三人笑了笑,兴许比哭难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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